"尊者或许不知,如今在这县衙之内,灵石的流通力量已然微薄,多数交易仍旧倚重于修炼材料与稀有矿石。"
"寻常百姓之间,甚至多以功法秘籍或丹药交换所需之物。"
"至于世俗间的货币,对修行者而言,其吸引力的确微乎其微。"
黄辰之向丁深解惑道。
"嗯?此乃何故?"
"怎会如此?"
丁深虽曾在深月楼中修行,却不涉财务与收取灵石之事。
唯一一次接触灵石,还是从前任县令手中接收的一枚下品灵石。
对此情况并未太过留意。
"尊者莫怪,世道便是如此。"
"这些世俗货币,一则难以换取修炼所需之物,二则携带不便且价值不高。"
"若论计酬劳,则只能依赖此类小额灵石,而修炼所需的金精玉髓却无法细分计算。"
黄主簿徐徐道来。
"那灵石为何耗损如斯严重,导致通宝之力如此虚弱?"
丁深不禁摇头,想起了他在河间村时的经历,那时他们贩卖妖狼皮毛便已见识到货币贬值的问题,然而仅过了半年有余,形势竟愈发严峻。
"唉……此乃无可奈何之举,朝廷挥霍无度,只得不断开采灵脉补充,最终苦了黎民百姓。"
黄辰之满脸无奈地摇摇头。
"我大夏盛世,如何沦落至此境地?"
"若是将来有幸登基为帝,恐怕得先着手清理这片混乱局面。"
"此事关乎天道经济,实非易事。"
丁深感叹不已。
"啊!?"
"竟是如此?"
丁深面前的黄辰之一脸惊愕,口中咬着的灵饼掉了下来,他却浑然未觉。
"嗯……"
"勿慌勿慌,戏言而已。"
丁深见黄辰之震惊的样子,忙安抚道。
一句话险些让黄辰之吓得元神出窍。
"尊者,此事万万不可轻言,恐招致灭顶之灾啊!"
黄辰之低声急切地警告丁深,面色凝重。
"好好好,我知道了,看你吓得。"
"还是快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吧。"
丁深笑着打趣,却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位黄主簿似乎对自己亲近了不少。
若是在以往,黄主簿恐怕早已将他的言论写成密报递送出去,
哪还会这般费心提醒?
"想当初,现任圣皇尚未晋升修为,家中尚有十数位仆役供其差遣。"
"自圣皇登基以来,这十几名家仆也随之飞黄腾达,各居显赫之位。"
"但他们非但未能辅佐圣皇治国理政,反而日日诱导圣皇沉溺于风花雪月之中,荒废政事。"
"短短数载,我大夏便陷入一片纷乱之中。"
黄主簿长叹一口气,向丁深述说这段往事。
"难道无人制止吗?"
"这么多人都坐视不理?"
丁深听罢,同样感到不解。
"那些试图进谏的大臣均遭不幸,或是被人诬陷打入监牢,不明不白死于牢狱;或是遭遇神秘刺客,身首异处。"
"自此之后,再无人敢于直言劝诫。"
黄辰之今日,似乎将修行以来积攒的所有叹息一次性倾泻而出。
丁深同样深深叹了口气,此情此景,在无数修炼界的时代变迁中屡见不鲜,无论何时何地,单凭一人之力,总是难以为继,必定会出现难以预料的问题。
更不用提那世袭传承的法则,所暗藏的巨大危机了。
唯有完善的修炼体系与规则,方为立足的根本。
似觉触及到了微妙的话题,黄主簿瞥了一眼仍在凝眉沉思的丁深,唯恐他再提出什么石破天惊的意见,遂匆忙转换了话题。
“真人,依属下拙见,这驻地选址可在军营周边那几座废弃的修炼居所之中。”
“据我所知,那几处修炼之地已荒废多时,正好可加以利用。”
“此事便交由你来妥善处置吧。”黄辰之道。
丁深应声:“遵命!我对这郡府地形颇为了解,此事便由我全权负责。另外,关于兵营的炼体修士招募,已下令展开,拟定人数为一千,对应的修炼资源分配也需随之调整。”
“至于我府衙役,亦拟扩充至五十人,此事也可同步进行。具体事宜,请你灵活调度安排。”
丁深说完起身离去,留下一个深思的背影。
黄辰之望着丁深远去的身影,一时有些发愣。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丁深不过是个武力过人、心智单纯的粗犷修士。初来乍到时,丁深甚至识字不多,对日常政务茫无头绪。然而现在看来,此人处理起事务来颇有章法,行事果断果敢,难道在他手中,这郡府真的能够步入正轨,蓬勃发展?
黄辰之不禁轻轻摇头,回想先前那个肥胖的新任上司刚来之时,也曾闹腾了几天,引起上下一片喧嚣,最终却也是草草收场。那么眼前这位丁深又能坚持多久呢……
次日黎明,整个郡府忙碌不已,炼体招生、征召衙役以及招募工匠的通知传遍四方,引来众人热议纷纷。
丁深看到这一切心中颇为欣慰,料想一日之内当能大功告成。
然而直至黄昏时分,现实却令人瞠目结舌——招募炼体弟子者屈指可数,工匠报名者更是只几位询问后便摇头而去;至于衙役一职,竟无人问津。
丁深心生不悦。用餐之际,马嫣儿也回来了,满脸不快,嘟着小嘴走进屋内。原来她在深月楼听闻食客们讨论今日炼体招生之事,大多数人因畏惧生死而不愿参与。
这让马嫣儿怒不可遏,在她看来,这些士兵是为了守护这片郡府及百姓而奋勇战斗,如今这些人却畏缩不前,贪生怕死,让她深感不值。
“嫣儿,此类事无需动怒,人性使然,强求不得。我们不能用自己的道义标准去苛求所有人。”
“既是同道中人,便罢,然而于凡尘俗世而言,勿需寄予过多厚望。”丁深轻轻摩挲着马嫣儿的额头,他曾在河涧仙村体验过人间百姓的淡漠无知。
“莫烦恼了。”他对马嫣儿柔声道。
他在那个村子已深刻领悟了世人的情感隔阂。
对于马嫣儿此刻的愤慨,丁深自然能够感同身受。
“夫君,你或许不知,今日里闻说邻家王大娘之子欲入我宗执法堂,却被王大娘阻止,言及执法者皆非善类。”
“想来先前那些执法堂弟子,确实在乡亲们心中留下了恶劣的印象。”沈小西在一旁接言。
“竟有此事?”
“棘手矣!”
“此事急不可待!”
“纵然艰难,亦需速决!”
“你们先行用膳,我去寻何执事商议!”
丁深搁下碗筷,直奔前厅。
却见几位执法堂弟子正沉迷于赌博之中。
丁深强压怒火,冷冽地质问:“何执事可在?!”
几名赌博的执法堂弟子瞧见丁深脸色不虞,连忙收拾赌具。
“执事大人正在内室歇息,我等只是……”
丁深一脚踢开何执事寝室的门,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只见何执事烂醉如泥地瘫倒在椅中。
“何执事!”
“取井水来!”
丁深怒意滔天下令。
几位执法堂弟子立即行动,提来一桶清冽井水。
丁深将井水自上而下一泼,何执事顿时清醒。
“嗯?”
“少主?”
“下雨了吗?”
何执事昏沉地起身,满脸困惑。
“下雨?”
“汝!”
“传令所有人即刻前来集合!”
“其余人等均立于庭院之内等候!”
丁深厉声喝令,愤怒之情溢于言表。
这一切恶行,百姓对他们执法堂弟子的态度恶劣,其根源正是他们自身的放纵与不自律,此乃咎由自取,他人无法替其承担。
不多时,全体执法堂弟子齐集于庭院之中。
“速来!”
“将这几个赌博之徒押至庭中,每人施以二十鞭罚!”
“切莫手下留情,务必狠狠地打!”
丁深咬牙切齿地道出命令。
随着丁深话语落地,几位新来的执法堂弟子立刻上前,按住了那些面带愁容的同伴。
尽管不明丁深为何勃然大怒,但他们依然遵命行事,不敢有任何违逆。
起初,遭受惩罚的执法堂弟子还咬紧牙关,满面不服之色。
毕竟,赌博之人并非仅他们几位而已,往昔年间,县尊尚且不管不顾,如今怎就在丁深面前成了过错?
不过才几鞭子落下,他们便承受不住痛苦,哀告不止。
“哎哟!”
“大人饶命,我们错了!”
“再也不敢了!”
“恳请阁下停手啊!”
……
一旁原本还头晕目眩的老何,听到此番惨叫声,瞬间惊醒过来。
糟了!
我是谁?
我在何处?
怎地动起了戒尺?
老何大骇失色,望着发飙的丁深,也只好规规矩矩地站在一侧,深知自家少主之脾性不容轻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