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府是个老小区,里面多是一些五层的建筑,这里住的人基本都是早年的分配房,不过后来在房改以后,房子就变成了私有。
林南父母住的是里面为数不多的干部住房,面积在当时就挺大,有一百二十多个平方,标准三室一厅的户型。
林南记得这个小区,但父母具体住哪一幢,他的记忆就有点模糊了,好在欧阳翩翩认识路,一路给他领到了林辉和向红英的家。
“进去以后好好说话。”站在门口,欧阳翩翩拉了拉林南的手以示安慰,她很担心林南一句两句不和就上脾气。
眼前这个平时看起来没什么脾气的人,唯独在上次林辉和向红英上门找他的时候发作了,那时候的他,像是森林里的一头猛虎,随时想择人而噬。
林南低着头,已经三十一岁的他竟然如同十九岁时的他一样的紧张难安。
欧阳翩翩替他敲了敲门,然后里面就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谁啊?”
“我,翩翩,是林霜吗?”
林霜应了一声,然后飞快的打开门,惊喜的叫道:“翩翩姐,你咋来了啊!”
忽然间,林霜看见了站在门口微垂着头的林南,盯着他看了一会,然后就有些厌恶的掉头就走,人家压根就不想跟林南打招呼。
欧阳翩翩拽了一下有些变得僵硬的林南,然后笑着跟屋子里的人一一打着招呼,有林辉,向红英和林海。
一家子人都在。
按理说,年前在魔都大学的西门口,发生了让欧阳翩翩和林家都非常不愉快的事,甚至欧阳翩翩还当面拒绝了林海和向红英,可欧阳翩翩竟也笑的出来,仿佛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一样。
林南这个拧巴人,现在还做不到这种气度,从某种意思上来说,这个家就是他的死结,带着两辈子的怨念。
“翩翩啊,进来坐吧。”向红英皮笑肉不笑的招呼着欧阳翩翩,对依然还站在门口的林南熟视无睹。
欧阳翩翩尴尬的放下礼物,然后拉了拉林南,示意他尽量委婉的说。
林南也明白她的意思,却无法开口服一句软,只能站在门口硬着头皮道:“我想将户口迁出去。”
“想得美……”向红英背对着林南,开口就怼了回去。
“晦气……”林霜暗啜了一句,却也口齿清楚。
只有林海痴痴的盯着欧阳翩翩道:“你们这是要领证吗?”
向红英闻言,转过身对着欧阳翩翩道:“翩翩啊,你可要想清楚了,你们出生不同,文化不同,别一时被冲昏了头脑,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婚姻讲究的是要有共同的语言和生活习惯。”
“你难道以后想陪他卖一辈子的炒饭?”
林南听不下去了,欧阳翩翩是他请来的,凭什么被他们如此污蔑?
“抱歉,不是领证,我只是不想占用你们家户口本的位置,再说,我一个留有案底的人,混在你们这一家子光荣户的户口本上,本来就显得格格不入,迁出去岂不正好?”
林海脸上带着讽刺的味道开口道:“说的好听,连父母都不要的人,你还配做人吗?”
林霜补充道:“不是吧,这世上还真有凤凰男?翩翩姐,你可考虑清楚了,一个连父母都不尊重的人,你不会以为他是个好人吧?我跟你说,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赶出家门的吗?”
“十九岁,他就会偷看我洗澡了。”
愰匆间,林南又记起他离家出走前的那件事。
在林家,洗澡一般都要排好顺序,林辉先洗,洗完以后向红英洗,然后再林海,林霜洗,最后洗澡的才是林南,林南要负责在他们都洗完澡后,将卫生间给打扫干净,不能留下水渍。
按向红英的说法就是会滋生蚊虫……
那时候的林南,感觉自己就像个菲佣,或者说,他更像个外来户,在亲生父母的家里活的却像条狗。
林南当时就想,或许他们将他丢给老头的时候,自己已经成了他们政治上的污点 ……
那一天,林南如往常一样,等着林霜洗好后出来,然后他再进去洗。
而林霜却在卫生间里喊林南给她递条毛巾。
林南也没多想,找到了林霜用的毛巾就站在卫生间外面,等着林霜给他开一条门缝,然后他会将毛巾通过门缝给她塞进去。
谁料,卫生间门被打开的时候,林霜啊的尖叫了一声,然后硬说是林南在偷看她洗澡。
那年,林霜才十四岁,虽说已经和小女孩并不相同了,可十四岁的她,又黑又胖的她,又有哪一点能吸引林南去看她?
向红英从卧室里跑出来,二话不说就朝林南脸上扇了两巴掌,少年的林南,摸着脸上火辣辣的巴掌印,打死不承认自己偷看的事。
可林海却跑出来佐证了此事,向红英便要罚跪林南直到天亮。
林南没跪,他进屋收拾了一些东西就跑了出去,然后就再也没进过这个家门一步。
欧阳翩翩此时也不刻意掩饰自己的锋芒,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是啊,同样在林南的十九岁时候,他还因为见义勇为,去蹲了大牢,警察都会误判,我不是因为林南当时正好救的是我,我就刻意去维护什么。”
“我只是在想,一个具备正确三观的人,一个能见义勇为的人,难道会故意偷看自家妹妹洗澡?”
“所以,十四岁又身材平平的林霜,你自己认为又有哪一点是值得让人偷看的?”
欧阳翩翩字字如刀,锋利且尖锐,让林霜一时竟没回过气来。
是的,不是每一个妹妹都长得水灵灵的,从小到大,林霜就没有美丽过,天生黝黑的皮肤,又胖又矮的五短身材,一看就不是林家的种。
林南会偷看她?滑天下之大稽,荒天下之大谬!
“不是每一个臭要饭的都像你翩翩公主那样高洁,也不是每一只癞蛤蟆都能吃上天鹅肉,或许是个女人就行……”
林霜无意与欧阳翩翩对上,她也自知拿对方没办法,现在可不是当初,自家的那两座靠山就都快要退了,而欧阳家还如日中天。
所以,林霜的目标很明确, 怼死林南即可。
“好了……”林辉一拍桌子,林霜怼林南他不掺和,可林霜这是在指桑骂槐呢?林南到底是他林辉的种,说到底,他林南如果是癞蛤蟆,他林辉岂不也是!
等屋子里一静,林南这才说道:“你们就明说吧,要怎样才能同意将户口本给我去办理一下迁出手续?”
向红英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对着林南道:“断绝关系可是你说的,有本事你就别来求我们。我就当从来没有生……”
“好了……”林辉吼道,然后对仍然站在门外不肯进家门一步的林南挥了挥手。
“走吧……”欧阳翩翩叹息一声,就要拉着林南下楼。
“把东西带走,省得我们去扔。”林海连忙将林南拎来的东西给扔出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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