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岸话音刚落，一颗子弹穿透了知县的头颅。
旁边的枪兵队伍都是府兵，自然不会想着要给县官报仇，纷纷一夹马肚子就往着火的军阵那边疯狂飙马。
“打！”虎子一声令下。
将近一百杆枪向他们逃跑的位置疯狂倾泻火力，人和马都遭了殃，马还稍微好些，最多被打中屁股然后夺命狂奔。
人可就老惨了，虎子完全把这些兵当作了移动靶，一枪一枪的打出去，压根不带停。
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虎子越发熟练，碰到哑弹也丝毫不慌，抛弹重上，一秒搞定，连往弹夹里面压子弹都特别快。
六十多个枪兵，还没冲出五百米就全死在了马下，估计他们到死也想不通，明明后方大军压阵，自己做先头部队拿个头功还把自个给拿没了。
大火呼呼的烧，烧着了马车，烧着了衣服，烧没了头发。
军阵里面的马和人都在疯狂乱窜，惊叫声，惨呼声此起彼伏。
这时候哪还有人顾得上打寨子？
没烧着的士兵，不需要任何指挥，往后撤了半里多地。
他们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面带惊恐的看着面前的火光和火光里跳动的袍泽。
大火烧了四十分钟才渐渐熄灭，这一场火，不但为李岸赢得了战斗，也把州府的傲气烧了个精光。
“接下来怎么做？”虎子问李岸。
李岸陷入了沉思，他之前和虎子讨论的战术，没有一条是针对这种场面的。
谁知道自己打算打个副本，但是那副本自己把自己作没了是什么感受？
“算了，去看看吧。”李岸沉吟了一会，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
带上了虎子和余毅，一行人出了城门，慢慢向着前方走去。
战马早已四散而逃，不知道去了哪里，出门便是州府枪兵尸体。
虎子指挥枪兵队伍收回了枪，然后给每个对手贴心的补上一刀。
再往前走便是满眼让人呕吐的景象。
“救救我，救救我！”见有人走来，焦黑的人影伸手看向李岸，大火最可怕的地方就在这里。
火焰点燃了衣物，可穿了铠甲的士兵没法快速把衣物脱掉，只能任由着火的衣物灼烧着身体。
满地打滚也毫无用处，最后燃烧的衣物会焚死每一块皮肤，但是又不会立即致死。
“老李，这？”虎子也犹豫起来。
“这些人不出一天就会死，要不要补刀你自己看着办。”
虎子沉默了一会，和余毅交换了眼神便走入了战场。
求救的人眼皮早已烧坏，耳朵也无法听见，只看到一团人影过来。
不管他是不是敌方的人，求生的欲望便驱使他朝那人一点一点的爬去。
“噗呲”
刀刃入肉的声音传来。
那人眼神里显出一丝迷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灼烧的剧痛之下压根无法感受到刀刃入体的痛苦。
只知道自己好像突然便爬不动，生命力在体内快速流失。
终于，他仰过身体，看向蓝色的天空，脑中回顾着一生或快乐、或难过、或失落的所有大小事情，眼神中带着解脱失去生机。
“救我，救我~”微弱的呼救声充斥整个战场。
这片战场和不远处还未完全化雪的山林形成了强烈反差，好像是炼狱突然降临人间一般。
烧焦的地面，脱落的黑色炭化皮肤，焚毁的马车，满地焦黑的战刀，被烧毁大半的弓身，静静伫立的攻城炮。
散落在地的黄铜炮弹都已经炸开，弹头不知去向，只剩撕开的弹壳成了战场上盛开的死亡之花，到处都是黑黑的焦块，那本来是士兵的铠甲，比如藤甲之类，也被引燃。
许多或焦黑，或鲜红的人影在这片焦黑的土地上艰难爬行。
虎子和余毅不厌其烦的行走于这片焦土之上，送走一个又一个府兵。
枪兵队也开始解下衣服，包住滚烫的敌军军刀加入补刀行列，唯独李岸立于焦土中央，眼睛眺望远处，那些惊魂未定的府兵。
一列队伍缓缓向李岸的方向走来，虎子立刻带领枪兵队伍守在李岸身边做出防守姿势。
却见那队伍完全没有武器，低头而行，显然不是过来找事的。
李岸之前看过，因为后来整队的时候列队过于紧凑，虎子这一波给他们屠了个大半，剩下的很多人身上都有烧伤，只是第一时间逃了出去，不足为惧。
所以他很装杯的昂首而立，静静看向来人。
人群走近，李岸才看到，来人竟然是乔恒海带队，只是他现在的模样也算凄惨。
衣服略显单薄，而且不像是外衣，浑身都是河泥，湿漉漉的还滴着水，还有地方结了冰溜子，眉毛胡子烧了大半，头发也烧着了，露出半边脑袋。
毕竟他们这一个个的大油头就差在头上立个禁止烟火的指示牌，烧着了也很正常。
浑身上下衣物都是烧灼的洞，最惨的还是左手，被齐着小臂劈了去。
李岸脑补了一下，应该是手沾染了火，后来满地打滚没熄灭，一狠心给手砍掉了。
但是身上还是因为打滚沾染了火苗，他一边把衣服撕碎一边跑去旁边的河沟，在路上头发又燃起火，顾不得那么多，这货一把栽进了小河沟底部。
只是看到这货这么凄惨，自己却笑不出来，因为乔恒海的私欲，这沧沙州还要死多少人？
乔恒海带队走过来，躬身问好，声音就像一面破锣，充满破碎感，“见过仙师。”
“乔大人，你犯大错了。”李岸神色平静看向他。
“乔某服输，难怪仙师能力挑二十万夷人，尔之所能，乔某远不能及。”乔恒海站起身，眼神平静如一汪清水。
“自行了断吧。”李岸没有废话。
“乔某谢过仙师！”李岸这话的意思很明确，让他自己解决，并且不会找他家人的麻烦。
“只是乔某有事不明，还望仙师解惑。”
“讲。”
“仙师有如此实力，为何不争那大宝。”乔恒海看向李岸。
这也是乔恒海小看他的最根本原因，他现在非常想知道。
“为什么？你可以为自己的私利派三万军队来送死，我却只心疼他们被烧得痛苦，想帮他们解脱，你说为什么？”
李岸叹了口气，心软终究是自己最大的毛病，自己这种人，别说皇帝，就算当个县官都得害死一堆好人。
“即使这样，乔某还是无法战胜仙师。”乔恒海苦笑。
“在我看来，你们不是在和我打仗，不过是一群猴子在对我扔石头罢了，即使这个猴子捡了我的刀又如何？”李岸毫不犹豫的踩了他一脚。
“哈哈哈哈，乔某聪明一世，却不想还是利欲熏心犯了蠢。”乔恒海仰天苦笑，笑着笑着，老泪流个不停。
“乔大人，该上路了。”李岸好心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