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岁那年,程斯念被程家领养了。
程斯念的名字也是后来舒桑月取的。
舒桑月说念是感念的意思,要程斯念时刻将程家收养她的恩情永远记在心上。
后来她才知道,孤儿院有那么多孩子,她能被程裕和舒桑月夫妇选中,是有原因的。
首先,她是女孩,程家已经有一个儿子,他们不想养多一个男孩,避免长大后生出觊觎家产的念头。
其次,程斯念脸上有疤。
比起缺胳膊少腿,或者身染恶疾的孩子,她不至于成为累赘,也没那么不堪入目。相反,脸上的疤痕成为方便展示又恰到好处的残缺,可以时时刻刻在人前彰显程家的慈悲心肠。
当时程氏集团被爆出逼死底层员工还拒绝赔偿的丑闻,此时收养一个残缺的孤儿有助于抵消他们冷血黑心资本家的形象,挽回一点社会形象和公司股价。
当然,那个时候程斯念并不知道这些。
她欢天喜地,又局促不安地握住了舒桑月朝她伸出的手。
程裕和舒桑月让她喊爸爸妈妈,她怯生生地喊了,很小声。
舒桑月很激动,把她拥入怀里。
妈妈长得很美,她的怀抱很温暖,程斯念第一次体会到幸福从天而降是什么滋味。
周围的人纷纷说着赞叹的话,还有很多人举着相机对着他们不停地拍照。
后来,她才知道那些人叫记者。
走之前,院长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乖乖听爸妈的话,不能被送回孤儿院。
只有待在程家,她才能有更好的生活。
办好领养手续之后,她被带回了程家的别墅。
她第一次见到这么大,这么漂亮的房子。
她想再去牵舒桑月的手,舒桑月皱着眉头避开了。
这种嫌弃的眼神,她在孤儿院见得太多了。
她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妈妈变得跟在孤儿院不一样,但她还是立刻把手收了回去,藏在身后。
舒桑月挥手喊来一个保姆。
“林妈,赶紧带她下去洗洗,一身的味。黄秘书,把刚才买的衣服给林妈。”
林秋兰留着短发,有些微胖,长得和和气气,忙接过黄秘书的袋子,把程斯念带了下去。
程裕则忙着交代身边的秘书。
“今天那几家媒体再去多打点打点,在孤儿院拍的照片再转给多几家报社。别再让外面的人都只盯着之前的员工自杀案。”
突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头跟舒桑月说:“这段时间外出应酬记得多带她去转转,门面功夫得多做一些,没坏处。”
舒桑月有些不情愿,“至于嘛,做生意的不都是无利不起早,只要有好处,谁会跟钱过不去。公司那些新闻很快就没人记得了。”
“你懂什么?”程裕不耐地说:“你以为上流社会的圈子,光有钱就能挤进去吗?讲究出身,讲究教育,还要看名气,看成就,看知名度,玩沽名钓誉那套的人多的是。”
“我们捐些钱给孤儿院不就行了吗?干嘛非得带个拖油瓶回家。”
“跟你说过多少遍了,设立基金会,投资公益项目的人多了去了,你得捐多少才能让人记住?孩子不一样,孩子随时随地带出去就是个活招牌!养活个孩子的钱可比捐钱便宜多了。”
程裕冷哼一声,“现在外面多少眼睛盯着我们,想借机踩一脚的人多的是,再凭那些媒体胡乱抹黑,迟早给我惹出事来!”
躲在楼梯间的程斯念睁着大大的眼睛,有些困惑,也有些难过。
林秋兰有些着急,“小姐,你快跟我去洗澡吧。”
程斯念不发一语地跟着林妈走向浴室。
当天晚上,她第一次见到了程斯洺。
程氏夫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诺大的别墅里除了做家务的佣人,林姨,就只有她和程斯洺。
程斯洺比她大两岁,林妈交代程斯念要喊他哥哥。
程斯洺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毯子上玩电动玩具,看到她来,瞧都不瞧她一眼。
程斯念鼓起勇气走过去,喊了一声哥哥。
程斯洺用嫌恶的眼神看了她一眼,伸手用力把她推倒在地,用稚嫩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话。
“丑八怪,谁是你哥,离我远一点。”
程斯念摸着自己额头绵延至眼角的疤痕,哭了出来。
在别墅的第一天晚上,是林姨陪她度过的。
从此她在这个豪华的大房子开始了举步维艰的生活。
程氏夫妇几乎不着家,她一个月都见不到他们几回。
他们在家的时候,程斯洺会当着他们的面表现出亲热和友善。
可是一旦他们不在,他就会露出真面目。
他骂她丑八怪,质问她为什么赖在自己家不走。
他不仅会捉弄她,弄脏她的衣物,摔坏她的物品,也会想方设法让程氏夫妇讨厌她。
有一回程斯念从洗手间出来,碰到他正从客厅走过,程斯洺立刻拿下柜上的古董花瓶砸到她脚下。
花瓶碎了一地,巨大的响声让程斯念吓了一跳。
她赤着脚,一个踉跄,脚便踩在了玻璃碎片上,扎出了血,疼得她眼泪几乎要掉出来。
此时刚好程氏夫妇回到家,见到这一幕。
程斯洺立刻变了脸色,装作为难的样子说:“爸妈,妹妹要吃零食,我说快到饭点了,不能吃,她就发了好大的脾气……”
舒桑月的脸色立刻就变了,看着程斯念的眼神充满了指责和嫌弃。
程斯念想辩解,但是她不敢。
程裕对儿子的溺爱和纵容,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就是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办法摘下来。
她知道不能得罪程斯洺,否则她会被送回孤儿院的。
林秋兰曾经不忍她总被程斯洺欺负,想要私下跟程氏夫妇解释。
程斯洺察觉出了她的意图,直接威胁林秋兰说:“我爸不会相信你的,你如果敢说一个字,我就立刻让我爸解雇你。”
她一直很清楚程斯洺在这个家中的权利和地位,他一句话能让林姨丢了工作,也能让她在这个家的日子更难熬。
程斯念只能忍着脚痛乖乖地跟养父母道歉认错。
程裕满脸不耐,直接走开了。
真是个麻烦!
舒桑月粗暴地将她拖到阳台外面,质问她为什么这么没教养。
“我供你吃,供你穿,对你就一个要求,听话,安分守己!有这么难吗?信不信我再把你送回孤儿院去?”
脚底钻心的痛让她几乎站不住,可能被送回孤儿院的恐惧让她的眼泪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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