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斯念挂掉电话,重新坐回位子上,淡定自若地说:“杨远,我得去一趟医院了,朱姐打电话来,说林姨醒来了,问我们俩怎么都没去,我先过去看下她。”
杨远一听有些着急了,“斯念姐……”
“你放心,我知道。”程斯念淡淡笑了一下,嗓音轻柔,“我会跟她说你工作太忙了,今天来不了。”
除了杨远,几个人又走出了房间。
刚才坐在外面的那对年轻男女看到她,立刻起身走到她面前,欲言又止。
程斯念双眸淡然,瞧不出半点情绪。
刚才看视频的时候,她就留意到了,那个男人上前挑衅的时候,眼前的这个男同事一直畏畏缩缩,非但没有上前帮忙,还一直往后退。
女同事还在哭哭啼啼,哭得让她心烦。
她视而不见,转过头去跟江易说了实话:“林姨的情况很不好,我得去医院”。
江易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钱律师很会察言观色,立刻说道:“两位放心,这边就交给我吧。”
二人又匆匆跟夏警官道了别,夏警官见他们满脸凝重,也安慰了几句。
赶到医院的时候,林秋兰还在抢救室没有出来,朱姐一直守在门外,见到她来,急忙忙冲了上去。
程斯念迫不及待地问:“林姨怎么样了?”
朱姐慌慌张张,仔细回想着医生的话,“正在抢救,医生说是什么心力衰竭,还有什么并发症,复发,总之听起来情况很严重。程小姐,你联系上杨先生了吗?他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
程斯念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他工作上有事,走不开。”
抢救室门上的红灯一直亮着,亮光刺得她胸口有些发胀,眼睛酸涩。安静的走廊里时不时有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又消失,一下又一下,像踩在她的心口上,让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江易温声说道。
程斯念刚抬头看了他一眼,就听到他手机铃声响了,忙问:“是钱律师吗?”
江易低头看了一眼,示意去接电话。
程斯念敛了敛神,看到朱姐一脸不安,以为她是被林秋兰的病情吓到了,勉强笑道:“朱姐,你不用紧张。”
朱姐看着她,欲言又止。
程斯念问道:“朱姐,你怎么了?”
朱姐一脸懊恼,“程小姐,今天有个很奇怪的女人来过。”
“奇怪的女人?”程斯念追问道:“是谁,来做什么?”
“我也不认识,从来没见过。她说来看兰姐的,年纪看着像四十多岁,挺漂亮,穿得很贵气的样子,仔细看脸上好像有道疤,但是又不明显。但是她应该是认识你,我听到她提你的名字。”
程斯念愣了一下,印象中自己并没有认识脸上有疤的中年女人。
“那个人怎么了吗?为什么说她奇怪?她跟林姨说什么了?”
“我也不知道。”朱姐有些愧疚,“兰姐不让我在里面待着,我什么都没听到。我就是觉得那个女人跟兰姐说话很没礼貌,一副以为自己很了不起的样子,看了真让人不舒服。还有……”
“还有什么?”程斯念紧张地抓着她的手。
“她前脚刚出来,我后脚进去一看,兰姐已经昏迷不醒了,额上都是汗,看着实在是吓人。但是那个女人走的时候,表情……”
朱姐回想起舒桑月的样子,仍觉得有些不寒而栗,“表情好像在笑一样,笑得让人看了都觉得害怕。你说一个正常人,哪怕是看到不认识的陌生人昏迷,也不可能是那副表情吧!”
程斯念怔了片刻。
“对了!”朱姐突然想起来了,“我听到兰姐称呼她太太,还说是熟人。”
太太……还认识她……
是舒桑月。
她来干什么?
程斯念莫名觉得心慌。
就在这时,江易打完电话走了过来。
“钱律师说,现在警方侦查到的证据还是对杨远很不利,他还需要时间去走访案发地点,还有申请查看尸检报告,短期内杨远估计还得继续被拘留。”
程斯念茫然地点了点头,又坐了下来,眼睛一直盯着抢救室的红灯。
只有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恐惧。
几个小时后,抢救室的红灯灭了,林秋兰被推到了加护病房。
医生面色沉重地说:“病人的癌细胞之前就已经通过血液和淋巴系统传播到肺,引起呼吸衰竭。一直在给她用的蒽环类抗生素虽然对心脏毒性较小,但病人的身体状况已经太差,即使用了少剂量,也还是是对她的心脏造成了损伤,导致心力衰竭,情况很不好。”
医生每说一句,程斯念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医生,还有别的办法吗?”
医生叹了口气,默默地摇了摇头。
“那她什么时候会醒?”
“不好说,要看她自己的情况。”
程斯念心急如焚地等着,一直从傍晚等到天黑,江易给她点的餐也没吃几口。
又过了好几个小时,林秋兰才昏昏沉沉地终于醒了过来。
程斯念看到她动了一下,激动得立刻扑到床前,握着她的手喊她。
林秋兰虚弱无力,定睛看了好久才认出是她。
她浑浊的眼睛动了一下,张着嘴唇嗫嚅着,挣扎着说了句什么。
程斯念把耳朵凑近,终于听清林秋兰颤颤巍巍的声音,“杨远……”
程斯念心一紧,嘴角扯出一个微笑,“林姨,杨远被工作缠住了,我刚才打电话给他了,他说忙完就过来。”
林秋兰的手猛地用力,攥紧了她,呼吸急促,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轻微的抽搐,嘴唇干裂且泛白,双眸死死盯着她,“杨远……杀了人……”
程斯念呼吸一滞,眼光一闪。
这一迟疑,被林秋兰看出来了。
她整个人突然激动了起来,挣扎着要起来,把护士都吓了一跳,“林女士,你现在不能激动,快躺下。”
林秋兰紧紧抓着程斯念的手臂,早已骨瘦如柴的手背露出了青筋,整个人抖得像秋冬里的枯叶。
她已经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呜咽声,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程斯念反手按住她,急忙安抚,“林姨,你不要激动,杨远他真的没事。”
林秋兰一直摇头,又突然浑身一僵,整个人直挺挺倒了下去。
床头的心电图机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护士脸色一变,忙按了呼叫铃。
加护病房陷入了新的一轮手忙脚乱的抢救。
程斯念被请出了加护病房。
她失神地看了窗外一眼。
浓如黑墨的夜色已经笼罩在天边,被窗户嵌成一片的黑暗似乎正从远方急速奔来,像要破窗而入扑到她身上,将她一口吞噬掉。
一股寒意蓦地从脚底心窜起,她浑身打了个冷颤,恐惧把她的眼泪逼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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