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李二的来信,刘绰略加思索,便回了一封母爱爆棚的信。
“李兄,见字如晤。君所言之事,我已知悉。忠州路途遥远,望君一定要保管好财物。天气寒凉,注意保暖添衣,用好餐食,勤加锻炼,不要生病。我这边一切都好,开春打算买一匹小马驹。若有缘,再相聚,那时我的骑术定然大有进益。见君爱吃,随信附上一坛密封好的糖炒栗子。吃时先放在炉中烘烤加热为宜。非是我小气,实在是我自己也不剩多少了,过年时还要拿来待客用。待君收到我的书信,定然已快到元日。愿君及家人安康如意来,喜乐伴四时。”
唐朝的时候还没有春节一说,就叫过年或年节,大年初一叫做元旦、元日或元正等。朝廷规定,元正、冬至各给假七日。
刘主簿过年一共七天假期,包括除夕前的三天,除夕、元日、初二和初三。
在除夕这一天,彭成县内举行了一场官民同办的盛大傩戏。
古人将冬季的寒气视为疫鬼,傩戏就是逐出疫鬼的仪式。
刘主簿和曹氏带了儿女们一起出门去赏玩。一家人都换上了过年新做的衣裳。
因为宋朝以前,中原地区还没有大量种植白棉花,所以当时的人们主要穿皮草。普通百姓穿羊皮,刘主簿一家则是做的貂皮冬衣。刘绰穿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配上大红色的软毛织锦披风,一张小脸显得愈发眉目如画、仙姿玉貌。
这种傩戏更像是一场大型的假面表演。内容来自神话传说、民间故事和世俗生活。参演人员众多,每人分工各不相同。有穿着红衣、红帽,手执麻鞭的执事;有戴着狰狞面具,披着熊皮的方相氏;还有手持木棒的唱帅和现场伴奏的乐队。
扮作英雄的人张开弓,对着青面魔鬼拉空弦,在激昂热烈的锣鼓伴奏下,跳着表现驱疫赶鬼的舞蹈,跳笑欢叫,一片沸腾。
一家人看完傩戏,在黄昏前回了家。
唐时火药鞭炮还没出现,只有爆竹或者爆竿。
刘珍和刘谦点燃用木柴、黍秆、松枝等垒成的柴塔,里头放了竹子,燃烧的旺火既有驱邪避害之意,同时也象征着新年人丁兴旺,五谷丰登。这样的仪式被称为“筳燎”,也叫“点旺火”。
因为不知道竹子什么时候才会爆掉,刘绰就一直捂着耳朵。刘谦很会观察爆竹的形态,每次到了快爆之时,就故意将刘绰捂着耳朵的双手拉下来。气得她追着刘谦,绕着柴塔跑。
当晚五房众人仍是聚到夏氏那里叙旧话新,一起吃团年饭,饮岁酒。
许是因为除夕是一年的最后一天,度过这一天意味着年岁的增长,辞旧迎新,古人都十分重视。除了钱氏哭丧着一张脸外,这顿饭吃得其乐融融,没有出现什么不和谐的声音。
刘敏那个妾室姓王,席上跟钱氏和刘娇坐在一起。她入刘宅后没多久,刘敏就带着她各个兄弟院子里认了一圈人。
虽不是第一次见她,刘绰还是不得不感慨,跟钱氏比起来,这个王氏长得实在要好看很多。她身上穿的是夏氏腊月里特地为她做的一身玫红色的衣裙,更衬得轻微龅牙的钱氏颜色黯淡了。也难怪,刘敏看起来很是神清气爽,春风得意了。
刘老爷子看着一家人齐齐整整和和睦睦的,病都好了一大半。几个儿子院里的“筳燎”都算小的,夏氏院子里的“筳燎”规模最大,彻夜都不会停,派了专人在守着。
用过年夜饭后,大家也没散去,仍旧都聚在夏氏的院子里守岁。
传统的守岁是通宵不睡,直至第二日天亮。
男孩子们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玩爆竹,女孩子们则聚在一起玩叶子牌。也不知道是真的懂事了还是被逼迫的,刘娇没再作妖,甚至恭恭敬敬地向刘绰行礼感谢落水时的救命之恩。
原本只有妯娌五人,如今加了一个王氏,弄得其他几个身为正妻的妯娌也浑身不自在。不想惹钱氏不高兴,大家都对王氏态度淡淡的。夏氏便特别抬举王氏坐在她身边。
没有春晚看,刘绰瞌睡得连连打哈欠。但看到生病的刘老爷子都强打着精神熬着,她也只好瞪大了眼睛撑住。
好在前半夜时,跳傩戏的开始专挑城里的大户上门表演讨赏钱,帮她打发了不少时间。
吃喝玩闹了一轮又一轮,夏氏甚至拿出了不少彩头来激励孩子们坚持。好不容易才熬到了天光放亮。
元日早上,熬过了最困的时段,大家也都来了精神,纷纷聚集到刘老爷子和夏氏面前给他们行礼拜年。关于拜年的礼仪,唐朝时有专门的规定,男性以双膝跪倒叩头为主,女性则不需跪地,站着往前弯腰一拱手就行。
孩子们重复性地说了几句吉祥话,刘老爷子让夏氏各自发了压岁钱。都是提前准备好的,里头的铜钱数量都一样。
然后大家各自散去,在自家院子里竖起长长的竹竿,杆顶飘悬着纸或布做的长条形旗子,风来抖动,称为帆子。
之后,夏氏和刘老爷子作为长辈便在刘宅等着族中小辈们登门拜年。
而五房的人则在刘主簿的带领下,拿着拜年帖,又叫飞帖,开始按照辈分顺序,给族亲们挨家挨户地拜年。
元日这天,家家户户都设有酒席,客人们走到哪里,就在哪里用餐,不管拜年拜到谁家,都有美食可以享用。
刘绰走到哪里都要被拉住一顿夸赞,到最后恨不得扎进五房拜年的人堆里,变成个隐形人。
元日过后,是热闹的会亲访友时段。初二那日,刘蓉回娘家拜年。她肿着一双眼泡,看起来面色并不好看,似是有什么伤心之事。曹氏许久没见女儿,也有许多话要问,本想留刘蓉和两个外甥在家里住一晚,母女俩好细聊近况。
王六郎却不许,称刘蓉明日还要帮着家里备席宴客,老母一人忙不过来。用过饭后,便急匆匆带着刘蓉母子三人回去了。
曹氏越发担忧起大女儿的日子来,跟刘主簿发了好大一通牢骚。
正月初六那日,一家人正在宴客,余巧儿突然干呕起来。
新妇入门已经三个月,曹氏一直就期盼着家里添人口呢。虽然正月里不方便请医者上门,她还是十分确认余巧儿这是怀上了。
刘绰看着刚满十五岁还满脸稚气的余巧儿,心中的震憾无以复加。
这就怀上了?刘珍你小子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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