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老人家仁善,体恤陛下、怜悯世人,故而常年于护国寺为国祈福,功德无量。”
小刘公公目露尊崇,“当今素来以仁孝治天下,敬重感念太后之际又因不能常年陪在太后他老人家身边侍奉、尽孝而深感愧疚。”
“现下太后寿辰将至,陛下心知太后不喜铺张无意大办,便着咱家请一批莲花佛蜡作为寿礼,替陛下陪伴太后、供奉佛祖,以尽孝心。”
宋不辞状似惊喜,“公公此言当真?”
“君无戏言,”小刘公公指了指上方,“咱家岂敢胡言?”
“是草民莽撞了,”宋不辞闻言正色,冲小刘公公拱手,“还请公公勿怪。”
“不妨事。”
小刘公公宽慰道,“换做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忽闻此殊荣也要不敢置信,小童生有此疑问再正常不过了。”
老实说,宋不辞的表现较之他曾见过的贵人些已然稳重多了。
小刘公公只当他是从前有过谕旨褒奖的经历,或是年龄尚幼还不懂这背后的荣耀和带来的利益,故而才这般沉得住气。
他翘着兰花指娇俏的提醒,“这泼天的富贵背后是无尽的恩赐,小童生当好生珍惜,稳重如初才好。”
“草民谢陛下恩典,谢刘公公提携!”
宋不辞似是没懂,稍稍反应了片刻才再次拱手道,“谢小刘公公提点!”
“唉~”
小刘公公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微微叹了口气,宋不辞识趣相问,“不知公公因何叹气?”
“咱家此次办差最多能在此停留半月,”小刘公公故作为难,“可眼下你们村子被土匪祸祸的家家带伤、以泪洗面,咱家实在是不忍心你们带伤劳作……”
他言语未尽,但宋不辞却明白了他的意思,他跟陛下自是不好担这压榨的名头。
“公公放心。”
“太后为国祈福德感上天才有我们大靖国的风调雨顺,如今能有幸为太后做寿礼,乃是我们整个宋家村的福气!”
宋不辞正色保证,“别说我们尚未到不能行动的地步,便是真到了那一步,我等爬也要爬起来,赶在公公出发前做完这批佛蜡,方能表达我等对太后娘娘的感激!”
不得不说,佛蜡的名头听着是要高级些,上行下效,宋不辞想,日后他宋家村的莲花蜡烛怕是要成为香饽饽了。
“小童生有心了。”
小刘公公的神色透露着愈发满意的味道,他意有所指,“若是陛下和太后娘娘她老人家知道了你们宋家村的所念所为,必定会很是高兴。”
他表达的意思很明显,宋不辞不给他拖后腿,他也会投桃报李,将他们的辛苦和不易传到陛下耳朵里。
宋不辞知道他是看在刘福的面子上,想着等到他们回程的时候,他得再给刘福备份厚礼才是。
想罢他有问道,“敢问公公,此次所需多少佛蜡?”
“太后娘娘今年六十大寿,陛下体谅佛蜡制作不易,故而定的是六百盏,还需你们最近辛苦些。”
虽说宋不辞给刘福的信上提到过,佛蜡因着某些原因未曾出售,但小刘公公也不确定他有多少存货,于是皱了皱眉补充。
“若是有任何难处,你只管提出来,咱家和县令大人自会帮你处理。”
之前的莲花蜡烛宋不辞在得了金万贯的消息后就已经融了,这几日康富他们十多个人一直在加班加点的赶工改良款。
熟能生巧,现下他们十一个人每日平均可做十个,单是作坊里的存货就已经够小刘公公所需。
宋不辞含笑保证,“多谢公公体谅,我宋家村必定竭尽所能,赶在给公公回程之前制好这批佛蜡。”
“如此甚好,”小刘公公又道,“你这佛蜡,定价几何?”
“三两。”
小刘公公尖声,“三两?”
宋不辞佯装忐忑,“公公可是觉得三两贵了?”
贵?
小刘公公哑然,那莲花蜡烛他有幸见过,别说三两,依他之见三十两都值,只六百盏就是一万八千两。
虽说这些银子对于一国太后的整寿来说不算什么,但与太后简朴淡然的形象却是不符。
所以陛下斟酌过后给内务府的预算是二十两,而内务府给他底价是十五两,他原想着再压一压,压到十二三两,如此他也有大把油水可捞!
可他万万没想到,宋不辞竟然给了他这么大个惊喜!
小刘公公闻言下意识拿过旁边的茶碗喝了口水,劣质茶水的味道在口中蔓延他方清醒了几分,确定他不是在幻听。
“你、确定是,三两?”
宋不辞试探道,“也可能是二两?”
“我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太低了?”
“公公,不低了,”宋不辞老实道,“三两已经是咱们庄户人家全家一年的花销了。”
小刘公公顿了顿,他也是农户出身,自是知晓普通庄户人家过的什么日子,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才继续提示。
“你们的佛蜡做的惟妙惟肖,远超三两的价格,正好也可为你们多存些口粮,现下你们才受了难,有了这笔银子,你们的日子也有个盼头。”
“三两已经足矣,研制佛蜡兴建作坊原是为了带着乡亲们讨口饭吃,”宋不辞摇摇头,笑道,“可在下到底是读书人,因感底层百姓之多艰,故而所卖的货物也是想为同我这般的百姓尽份力。”
“若在下只图敛财,便是枉读圣贤书了,”宋不辞继续升华高度,“何况太后娘娘提倡节俭也是为我等百姓着想,在下更不该随意提价,辜负太后娘娘恩德。”
宋不辞这话说的半真半假,他其实是想借此给他行商之事提前做个铺垫,不管日后他是否入朝为官,他都必须要把可能的不利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当然。
更主要的是他已经先开口说了价,再要改未免有出尔反尔之嫌,没必要因小失大,真正赚钱的地方还在后头。
小刘公公仔细观察,然宋不辞面上并无装模作样的痕迹,他没想到宋不辞小小年纪竟有如此觉悟,但一想宋不辞之前的经历,便又觉理应如此。
半晌。
“小童生之心性,咱家远不能及也!”
小刘公公这句话是发自内心,他佩服宋不辞这样的人,但,这不妨碍他捞油水啊!
乖乖!
三两的底价,他给内务府报十两,每两净赚七两,六百盏就是四百二十两,哪怕他上下大点,再给干爹尽尽孝心,他也能净落至少三百两!
小刘公公年轻俊俏的脸都快笑成了朵老菊花!
发了,发了!
公事办完就该办私事了。
小刘公公转头去找了宋青云,上次刘福从宋家村回去后,不过半月,身上就再无太监那些惹人嫌的通病,而且各种老毛病也好了许多,整个人容光焕发。
他也得去找宋青云给他对症下药,开几副方子好生调理调理,他如今有身份地位又有银子,可得长长久久、舒舒坦坦的活着才是!
……
身着夜行衣的石府侍卫潜伏在栖云山脚下,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与浓浓的夜色融为一体。
“大哥。”
石成旁边的人小声问道,“我们现在上山吗?”
“再等等,等他们睡熟后我们再上山,内应不一定指望的上,他只要能给我们开门就是万幸,所以大家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石成为人谨慎,说完不忘叮嘱,“切记,每人拿二至三个人头就撤,速战速决,不要恋战!”
“明白!”
与此同时,黑风寨内。
“他奶奶的,竟然敢骗老子!”
被裴云野他们故意放跑的王黑子一脚将折磨的不成人形的袁宝踹翻在地,猛的将刀砍在袁宝的肩胛上,当场血流如注!
“啊!”
“闭嘴!”
王黑子用力碾动袁宝的头,压低声音恶狠狠的道,“该死的王八羔子,你不是说袁家会带官府的人来灭口吗?老子们带人在这从天亮埋伏到天黑,人呢?”
“现在都半夜了,别说人,连他娘个鬼影都没有,你敢糊弄老子,信不信老子活劈了你!”
袁宝就是袁管家的小儿子,当时被留在山上做人质,也是袁家特意留下的内应。
当天王黑子逃回来后就对三当家王天霸揭露了“袁家跟宋家村的阴谋”,袁宝当时就被抓了起来,起初他还百般否认。
但黑风寨折磨人的变态法子可太多了,许多土匪更是荤素不忌,袁宝又长的细皮嫩肉,后果可想而知。
袁宝实在受不了,稀里糊涂的就认下了所谓的阴谋,更是将袁鹏举跟他爹的谋划打算招了个一干二净!
黑风寨的土匪虽然穷凶极恶但也惜命,可现下抓捕他们的文书只怕到处都是,他们这么多人逃也无处可逃,更何况他们也咽不下这口恶气!
三当家王天霸思索过后果断决定带着弟兄们暗中在寨子里埋伏,美其名曰是要为弟兄们报仇,誓死守卫山寨,杀一波衙役让人知道知道他们黑风寨的厉害!
可实际上却是王天霸觉得目标太大不好逃跑,想要借官府的手除掉黑风寨的累赘,他好趁乱独自逃命!
“呜呜呜,匪爷饶命,匪爷饶命啊!”
袁宝呜咽着蜷缩在地上连连求饶,他隐去让自己下药的事,重复之前的供词,“家主的确说过会让知府大人来灭口,还让小的趁机打开寨子里的大门,小的万万不敢蒙骗匪爷!”
“匪爷,求您再等等,再等等!”
袁宝为了活命飞速找着借口,却歪打正着猜到了石成的打算,“他们定是打算趁您们睡熟了才攻上山,您们再等等,他们肯定会来,肯定会来!”
“他娘的!”
虽然王黑子哭的袁宝说的有道理,可不妨碍他越想越生气,眼瞅着就要再砍打袁宝出气,却被心怀鬼胎的王天霸制止。
“行了,人还没到门口就该被你惊动跑了,”王天霸不耐烦的瞪了眼王黑子,“把他嘴堵上,都给老子安生等着!”
黑风寨的三个当家没一个省油的灯,黑豹是明狠,王天霸就是暗阴,所以王黑子听后再有不甘也只能老老实实照做,因为他怕自己怎么死的自己都不知道。
夜色渐深,土匪们纵有困倦,但想到自己的身家性命,眼皮子还没来得及彻底耷拉,便又立马撑了起来。
“呕啊——呕啊——”
突然!
类似于麂子的叫声从远处传来,黑风寨里藏着的几十号土匪立马打起了精神!
“来了,所有人屏住呼吸!”
王天霸撞了下王黑子,“解开他的嘴,让他回应!”
“老实点儿,”王黑子将刀架在袁宝脖子上,“敢耍花招,老子弄死你!”
袁宝瑟瑟发抖,眼泪鼻涕糊成一团,却也只能老实照做,很快,相同的声音便从寨子里传了出去。
“所有人做好准备,”石成打了个手势,示意所有人,“行动!”
话落。
朦胧的月色下,二十个矫健的身影便飞速顺着打开条缝的寨门冲了进去,不过几息便悉数进了寨子。
王天霸心里纳闷,官府怎么才来了这么点儿人,还是说他们的大部队在后面,这些只是来探路的小喽啰?
这时石成也在皱眉打量,他总觉得寨子里有些安静的过分,而且怎么没看见袁管家的小儿子出来接应他们?
“你们有看见内应吗?”
众人摇摇头,先前说过话的人小声道,“袁管家的小儿子不会功夫,又素来胆小,要不是袁管家得罪了家主,家主也不能让他来干这要命的差事,”
“我估摸着,他可能怕到时候打起来伤着他,所以躲起来了。”
石成边听边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终于感受到了百米外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他看向夜色中的木板,放心了几分。
“是躲起来了,”他没将其放在心上,只再次叮嘱,“记住我说的话,大家分头行动!”
“是!”
众人应声,立刻脚步飞快的朝着不同的方向跑去,石成更是直奔黑豹的住所,可就在他们刚跑出去几步,石成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别动!”
“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