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烟瞧着宋婉宁如今的模样,心下早就了然了七八分,却也不拆穿,只淡淡笑道,“忠平侯府是京城的侯爵,地位也不低。你若是有心经营,又有你父亲帮衬,只怕他们也不敢轻慢你半分,你还能在侯府当个正经的当家主母。”
宋婉宁听了宋烟如此说,直顿了半刻道,“姑母……忠平侯府实非良配,婉宁有心离开穷巷,不愿再和那群人虚与委蛇。”
宋烟瞧了一眼宋婉宁,又意有所指的瞧了一眼外头,“方才送你来的男子是谁?”
“那是殷丞相。”宋婉宁没想到宋烟竟然见着了殷易臣,却还是如实道,“他想娶我,可父亲觉得他家世复杂,只怕我嫁过去应付不过来便不同意。”
“我知道了。”宋烟笑意盈盈道,“你父亲觉得他不好,可他有权又非要娶你,你父亲为了让你不入相府,才专门把你送到这里,还给你找了裴家的亲事。”
宋烟没等宋婉宁发话,便直接道,“你喜欢他?”
宋婉宁如今呆愣在原地,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袖子,只低低道,“说不上喜欢……只是他脸皮厚怎么骂都没用。”
“婉宁,他既然是一朝丞相,为了你抛下诸多事情跑来这儿,想必是真的喜欢你。”宋烟见宋婉宁红了的耳根便知道她的心事,只低着声劝说道,“既然给了自己重头再来的机会,为何不选一个自己喜欢的?不用听你父亲那样老古板的话,如若怕天上下雨便不出门了,那这辈子都不用出门了。”
宋婉宁眼眉低垂,只浅声道,“可他确实家世沉重,我不一定能应付过来。”
“婉宁,没什么是应付不来的,嫁给裴家或许能一世安稳,那你就真的开心了吗?”宋烟摆了摆手,一副看透尘世的模样,只道,“你自个儿好好想清楚就行了,千万别让自己后悔。”
宋婉宁瞧着宋烟,知道她当年的事儿,便轻轻出声询问,“姑母年少嫁了人,后来没两年就出事了,姑母后悔过吗?”
“从未。”宋烟轻笑着说道,“我如今想着他在的日子,都是极好的。若是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选嫁给他,就算只有两年的幸福,我也愿意。”
宋婉宁心中不无震撼,如今却觉得有些五味杂陈。
宋烟瞧着宋婉宁纠结,却也没多说什么,只出声道,“快下去吧,外头只怕是要下雨了,如今后院给你安排了厢房,你只管住进去,等你爹爹派人来接你再说。”
宋婉宁低低应了一声,心思沉重地转身下了阁楼。
普陀寺在山中极易下雨,如今竟然又开始飘起了细细密密的小雨。宋婉宁还未走到雨中,那把天青色的油纸伞竟然又出现了。
宋婉宁转头,正好瞧见殷易臣的眼睛。
“我原是想走,可觉得下雨了便又折返了,好在没有白费。”
丞相的眼睛生的极好看,笑不笑都含着星光。平日里殷易臣总是冷着脸,那双眼叫人瞧着只觉得凌厉,如今却也生出了几分暖意。
宋婉宁看着殷易臣,只觉得心里头有一块忽然暖了起来,叫人觉得舒坦。宋婉宁这样想着,便露出一个柔和的笑来,绽放出和普陀山的桃花一样动人的颜色。
殷易臣瞧着宋婉宁忽如其来的笑容,有些讶然,“在想什么?”
宋婉宁笑容不减,目光挪向山下的风景,只轻笑着道,“我在想如今下着小雨,普陀山应当别有风情,丞相可愿意随着我去逛逛?”
“好。”殷易臣被宋婉宁感染了,撑着伞和宋婉宁一同往山中走。
宋婉宁说的不错,如今普陀山的桃花在雨中确实别有一番风情,朵朵桃花随着雨丝颤动,掉了比白日里更多的桃花下来。
宋婉宁想伸手去接朵花瓣,如今青石路泥泞,倒是叫她险些滑倒。
殷易臣拉住宋婉宁的手将她扶稳,声音轻灵,“路滑,小心。”
“多谢丞相。”宋婉宁说着想松开手,可谁曾想殷易臣却没再放开。宋婉宁只低着声道,“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殷易臣如今却是怎么都不放手,“路滑,我怕摔倒,婉宁可能牵着我叫我别摔倒?”
宋婉宁听了殷易臣这话,只在原地愣了半刻,却又悄悄红了耳根,“若是被旁人瞧见,只怕是会被人误会的。”
“这里四下无人。”
宋婉宁默然了片刻,还是朝着殷易臣道,“丞相,我过阵子,只怕是要定亲了。”
“跟谁?”殷易臣半眯着眼睛瞧着宋婉宁,轻笑道,“跟裴玄知?还是跟我?”
宋婉宁眼眉低垂,只悄声道,“玄知是父亲亲自为我挑选的夫婿。”
“嫁给他不如嫁给我。”殷易臣站在宋婉宁身侧,却叫宋婉宁看出了他眼中的骄傲自信,“论权,裴家大不及我,若是论财,只怕丞相府还能略胜几分。”
宋婉宁听了殷易臣这话,直笑出了声,“丞相竟然如此自信?”
“若是你嫁给我,便可以亲自数一数我丞相府的财富,就知道我是不是在撒谎了。”两人牵着的手生了热意,源源不断的热顺着手掌传给了宋婉宁,叫宋婉宁心里熨帖。
“裴家虽然不像丞相府有权有势,可裴家关系简单,和宋府是世交,知根知底的。”宋婉宁垂下眼帘,只沉声道,“父亲对玄知很满意,只等着玄知从江南回来就要下帖子了。我若是嫁过去,万事顺遂,没什么可为难的。”
“你忘了最重要的一件事了,婉宁。”裴玄知牵着宋婉宁的手紧了紧,只轻声道,“两人结为夫妻,你喜不喜欢也是一件要紧事。若是你不喜欢,只怕家世再好,相交再紧密也没什么用。”
宋婉宁听了殷易臣这话,倒是执拗地盯着殷易臣的眼睛,只淡淡出声询问,“你怎么知道我不喜欢他?”
“因为……”宋婉宁只听着殷易臣的声音如同悦耳的清泉,坚定异常,“你喜欢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