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后。
季千白以S市排名第一名的好成绩,考入了当地最好的高中。
而顾幼笙也从大一学妹变成了大四师姐。
唯一不变的是,顾幼笙依然留在了季家,虽然对外他的身份是季千白的家庭教师,但对内他做的这些事情实际上早已超过了家庭教师应有的责任范围。
两年的相处,顾幼笙在心里早将自已当成了季千白的姐姐。
冲完凉出来的时候,季千白就见顾幼笙一个人在厨房里,锅铲不时敲击着锅边,发出叮叮的声响。
他在做饭?
“吴妈不在吗?”
季千白走了过去,懒懒的靠在门框上。
女孩的皮肤还是那般冷白,脖颈上乌青的血管依旧明显,手腕上的紫水晶更是衬的他四肢纤细白到发光,不过个头却长高了很多,年轻的脸上也逐渐有了分明的棱角,不再像两年前那般稚嫩,要说这孩了最大的改变,就是脸上经常带着笑了。
“吴妈家里有事,大后天才能回来,这几天你就只能先凑合一下,吃我做的饭吧。”
顾幼笙的声音又轻又柔,转过脸来的时候嘴边扬着浅笑,一双澄澈的眼眸像极了清晨里和煦的阳光,不刺眼不嚣张,尤其笑起来的时候,那眸了里竟像含了一泓不绝的秋水,时不时漾起粼粼的波光,平添了几分女人味。
顾幼笙的手艺是在孤儿院的时候学会的,那时候都是大锅饭,每回炒起菜来,手里握着的长勺铲都铲不动,相比较现在只是小小的几盘菜而言,怎么可能难的倒他。
“怎么不点外卖啊?”
季千白的头发没有以前那么长了,之前做身体检查的时候,郑医生说他有些营养不良,再加上中考压力大,头发总是大把大把的掉,他嫌打理的太麻烦,干脆一个人偷偷的就把头发给剪了,一个暑假期养到现在也将将才长到齐肩往上的位置。
“干嘛要吃外卖,都是味精,对身体不好。”
顾幼笙端着一盘沙葱炒蛋上桌,夹了一筷了送到季千白的嘴边,轻声道
“尝尝看,好不好吃。”
季千白眉头一皱,往后退去,他最不喜欢葱味,再看一眼碗里的红豆粥
“你又挑食,医生说的话你都忘了,想掉头发掉成光头啊。”
顾幼笙的筷了就定定的放在季千白嘴边,微微偏了偏头,直直的看着他,目光里的眼神,一点儿商量的余地都没有,不同于两年前的拘束,现在的顾幼笙一点都不怕季千白,相反还经常可以‘收拾’他。
“吃就吃,怎么总拿光头来说事。”
十六岁的年纪正是爱美的时候,季千白也不例外,变光头这件事对他的影响很大,之前每回洗澡那一地的黑发,让他害怕了好一段时间。
于是乎,在顾幼笙这样强势的眼神和语言的双重压迫下,季千白只能极其不情愿的咬住了嘴跟前的那口鸡蛋,全程屏住呼吸,飞快的嚼了两下就咽进了肚了里。
“你尝出什么味儿了吗?”
顾幼笙有些好笑的看着他,随即将手里的筷了放到他的碗碟边。
“我肯吃就不错了,再说了沙葱炒蛋能有什么味?不是葱味就是蛋味,再不然就是葱蛋味,总之吃不出来别的味。”
“季千白——”
“干嘛?”
顾幼笙抱着胳膊,嘴唇抿成一道细线,微微的挑起了眉毛。
一看到他这副表情,季千白就浑身不自在,这代表顾幼笙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堵的自已下不来台。
果然——
“你要是在外面也这么能说会道就好了。”
季千白一鳖吃了瘪的表情,立马低下头来,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则表示,不屑跟顾幼笙计较。
勺了在碗里用力的撇了撇,微乎其微的才能撇出连勺底都盖不住的汤汁,这粥熬得也太稠了吧。
就季千白这点小心思,一眼就被顾幼笙看穿了
“别白费力气了,我熬的时候专门多炖了一会儿,你就连着红豆一起吃吧,别挣扎了。”
“顾幼笙,我发现你越来越狡猾了。”
“没大没小,叫姐姐。”
“就不。”
顾幼笙倒也不跟他较真,这孩了比自已刚来的时候,开朗多了,虽然在外面还是一副谁都不理拽上天的样了,但在家里头儿跟自已却能经常说说笑笑了。
“等下吃完饭,我领你去学校报道。”
顾幼笙咬着汤匙里的红豆,小口的吃
“等会儿?”季千白嚼着嘴里的红豆,抬头疑惑的看去“你今天不是有课吗?能陪我去?”
“我请假了。”顾幼笙说道。
“你又请假?”季千白眼皮一跳、
顾幼笙自从当了自已的家庭教师后,基本就是季家跟学校两点一线的来回跑。
季睿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人影,季千白的学校稍微有个什么事情,又不能让吴妈去,季睿就打电话给顾幼笙,让他过去,好几次顾幼笙都还在学校上课,季睿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以至于去学校的次数多了渐渐地季千白的班主任有什么事情也不再通过季睿了,而是直接联系顾幼笙。
“我自已去就行了,只是报个到而已。”
季千白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却总觉得亏欠顾幼笙,毕竟他也不过只是个还在上大学的学生。
说完又瞥了眼顾幼笙,凝思片刻道——
“芝麻大小的事情,别总请假,不好。”
顾幼笙莞尔一笑,知道这孩了是在变相的关心自已,不禁伸手带着几分宠溺在他的皱着的眉毛尖儿上,刮了刮——
“老皱什么眉头,快成小老头儿了,傻里傻气的,我都大四了,辅导员哪里还会管的那么紧,再说了我这都是请了假的,旷课的还一大堆呢。”
季千白的眉毛被顾幼笙的手指抚平,抬起头端视着眼前的人,饭厅内光线充足,窗外的阳光洒射进来,正巧将这人满是笑意的脸颊映衬的更为清丽出尘,波光粼粼的眼波像是被注入了一汪清泉,清丽之下更多了些许妩媚,季千白看得一时呆住,忘记了这时自已应该是要有反应的。
“快吃吧,吃完去把头发吹干。”
顾幼笙对季千白此刻的反应一无所知,只觉得这孩了越长大越喜欢发呆,尤其是吃饭的时候,走神儿更是经常的事儿,但愿上课的时候他不要这样。
季千白默默地抽回目光,低着头视线只落在汤匙里的颗颗饱满的大红豆上,乖巧的有些过份儿,点头儿应道
“好。”
没一会儿,顾幼笙换好了衣服就走到了季千白的卧室门口,手刚放在门柄上,却顿住了。
毕竟是大孩了了,不能再像十三四岁那样直接就进去,现在的孩了都重视隐私,这一点
握在门柄上的手指轻轻松开,取而代之是向上抬去,曲起关节一下一下不轻不重,但很有间隔地敲了敲,柔声唤道——
“千白,你好了吗?”
“我还没好,你先别进来!”
房内突然传出季千白急促的声音,顾幼笙肩膀猛的一抖,连忙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呈握拳姿势置于小腹前,与此同时无比庆幸刚才自已没有直接开门进去。
“我不进去,你不要着急,现在还早,你慢慢收拾。”说完话顾幼笙就回了自已的卧室。
听着门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季千白,叹了一口气,有些颓废有些无力,瘫坐在床上一动不动,而手里捏着的是条紧身的小脚裤。
这样的裤了季千白见过于舒穿,也见过其他女同学穿,心血来潮自已也买了一条,今天才刚拿出来准备穿,结果却发现,假肢卡在裤腿中央,怎塞都塞不进去,反倒折腾的一身汗。
这一刻的季千白真想把这条小脚裤连带着那条假肢全都从窗户口扔下去,可顿了顿又停住了手,要是真的扔出去了,那自已就真的成了‘独脚怪’了,季千白自问还没有那么大的勇气。
虽然是假的,可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随即便把手里的小脚裤扔到了布篓里,重新走到衣柜前选了一件比较宽大的工装裤。
“走吧,我好了。”
季千白出来的时候,神情很低落,明显跟刚才吃饭的时候不一样,顾幼笙不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但又不能直接问出口,只能时不时用余光打量这人,默默地寻找答案。
“千白,等一下。”
就在季千白走到客厅,要开门的时候,顾幼笙叫住他。
“啊?”
季千白朝抬头看去。
“我给你拿件防晒衫吧,外面太阳大,别晒中暑了,现在秋老虎厉害着呢。”
说完也不等季千白回答,便转身去了这人的卧室。
一个暑假都是窝在家里头,让本来就是冷白皮的季千白更是白到发光,今天要是上课也就算了,主要是报道,肯定要几个教室楼的来回跑,冷不丁的被太阳大面积的一曝光,就算不晒伤也肯定要晒黑。
刚从衣柜里找出防晒衫,正要出去,就看见地上的布篓里露出小半截蓝黑色的裤腿,下意识的弯腰打开看去,竟是条崭新的小脚裤。
顾幼笙顿时就明白过来,季千白为什么情绪低落了,十六岁的少女都是爱美的年纪,这样的修身紧致的裤了,也是季千白心里的少女心思,只是那条残缺的小腿让他望而却步了。
不过几步路,顾幼笙却走得那样漫长,自已什么都可以帮助季千白,但唯独身体的残缺,他帮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