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满嘴牙和衣服之间做一个选择,刘婆子很识时务地选择了后者。
室外的气温极低,她刚把外头的棉袄一脱,下一秒就被冻得直打哆嗦,冷风顺着毛衣的缝隙往里灌,很快就带走了身上那点儿热乎气儿。
刘婆子感觉冷得牙齿都开始打颤了。
宋玉却尤觉得不够,冷冷睨视她一眼:“毛衣也脱了。”
刘婆子:“……”
忍了好久终究还是没忍住,出声顶嘴道:“你想冻死我?”
冻死她?
不不,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当然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才痛快合理呀。
宋玉嘴角挂着一个堪称温和的笑意,手上的动作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她猛得出手薅住了刘婆子的头发,把人粗暴地拽到面前。
注视着眼前这张肿胀充血的丑脸,忽然龇牙一笑:“老东西,趁着我现在脾气好,你最好老老实实照做哦,不然……”
“可、能、会、死、哦!~”一字一顿的阴森话语,仿佛有恶鬼贴在耳边轻声呢喃。
刘婆子瞬间觉得有一股寒气上涌、直冲天灵盖,炸得她头皮发麻。
能镇住无知村妇的,当然不是宋玉此时病娇一般的言行举止,而是她手中那把刚刚才被掏出来的匕首,一把寒光凛冽的匕首。
这把匕首此时,就架在刘婆子的脖颈上。
冰冷的触感比冬日里的气温还要冷上三分,刀刃很锋利,刘婆子只是稍稍活动了一下脖子,就瞬间体会到了那种被利刃割伤的尖锐疼痛。
带着热气的血液顺着伤口处往下淌,这触感是如此的真实。
刘婆子一时之间心神俱震!一双浑浊的老眼之中,迅速涌上了惊骇和恐惧。
千般思绪、万般念头最终只汇聚成了一句话:方桂花疯了!她疯了!
谁敢跟疯子硬碰硬?
疯子杀人可是不用偿命的!
谁敢去刺激疯子?
活得不耐烦了是么?疯子若是想杀人,真的会毫不犹豫就动手的啊!越想越害怕,刘婆子这老登成功把自己给吓着了。
不争气的眼泪很快糊了满脸。
看向宋玉那眼神里,也透着小心翼翼地安抚意味:“别、别冲动,桂花啊……你你你……千万不要冲动。”
杀人,杀人可是要坐牢的呀!
脖颈上的疼痛袭来,刘婆子说话又添了几分小心:“你要我做什么,我我……我都做,不要冲动,千万不要……”
宋玉笑呵呵地用匕首拍了拍这老登的脸:“这才乖哦!~”
“去,把家里积攒的衣服都拿出来洗个十遍,记得要用冷水哦!~”
……
还算平坦的山道上。
刘家一家四口人,正脚步轻快地往回村的方向走,太阳虽然已经完全落山,但等完全黑下来,还得一会儿功夫。
十五岁的刘大美扎着双马尾,一蹦一跳的走在最前头。
眼见着马上就要到村口儿了,她眼珠子一转。
背着手回头看向刘富贵:“哥,咱们今晚回去就把鱼做一条吃了吧?”好久都没沾油腥,实在馋得很。
重要的是,那个讨人厌的大嫂正病着呢,就算是想吃也吃不了。
还有方兰花那个死丫头,随便找个理由就能打发了,这可是自家买回去的两条鱼,凭什么让两个外姓的人跟着占便宜?
落后一步的刘富贵一手拎着一条大鱼,闻言皱了皱眉。
“要不改天做吧,咱妈那个手艺……”做出来的东西不是那么好吃,别到时候反倒糟蹋了两条鱼,方桂花别的不说,做饭的手艺确实是一等一。
十三岁的刘小福一听晚上不能吃鱼,当下就不干了。
扯着嗓子就开始疯狂嚎叫,一边嚎还一边扯着亲爹刘根水的衣服袖子来回晃荡,一副马上就要躺到地上撒泼打滚的架势。
刘根水没好气地给了小儿子一脚,一锤定音:“回去做一条。”
方家当初是外来户,房子建在村尾,不跟其他房子挨着,所以等刘家四口人回到家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好在晚上的月光还挺亮堂,照个路是没问题的。
石头院墙垒得挺高,没开门之前,刘家人听到院子里洗衣服的声音还挺疑惑,怎么?方桂花这是病好了?
等他们打开门一看,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
院子正中间,刘母穿着单衣,面前是两个铝制的大盆,盆里是一点儿热气都瞧不见的冰水,她就这么在冰天雪地里洗衣服呢。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洗的,洗得满院子都是水结成的冰。
刘大美皱着眉头上前几步:“妈,你在这洗什么衣服啊,不是都说了攒一起等大嫂病好了一起洗么?家里没……”
她话还没等说完,就忽然像是那被掐住了脖颈子的鸭子,半个字儿都吐不出来了。
莹白月光的照射下,原本机械式地重复洗衣动作的刘母,忽然若有所觉地抬起那张猪头似的脸,见到刘家爷儿四个回来,她嘴一瘪眼眶一红。
当场就嚎出了声:“你们可算回来了……我都快被人给欺负死了啊……”
“刘桂花疯了,她疯了!”
“富贵儿啊,你快替妈好好教训教训她啊。”
刚归家的刘家四人,显然还没能从这个爆炸性的消息中回过神来,刘桂花不仅瘦小还病恹恹的,就那样的身板儿能欺负谁啊?
受欺负还差不多。
可是四人看着刘婆子脸上那明晃晃的巴掌印,又不得不相信。
刘老汉眼睛一瞪:“反了她了!”
刘富贵也满脸怒气,一把将手里的两条鱼丢到一边,虎目圆瞪,恶狠狠地骂道:“这个不长记性的臭娘们儿,趁我不在家敢打我妈!……妈,她人呢?”
可别是跑了吧?
屋子里没开灯,他刚想冲进屋子里找一找人,就听到房顶上传来一声嗤笑,于此同时,亲妈的手指也指了指上头。
刘富贵将信将疑得把视线挪过去。
就见自己那个老婆像是忽然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唯唯诺诺,反而大喇喇的翘着二郎腿坐在房顶上,嘴上没闲着、她在悠闲地嗑瓜子。
从掉在地面上的那些瓜子皮来看,应该是嗑了有些时候了。
刘富贵脑海中不由自主的就开始联想一个画面,亲妈穿着单衣在下面苦哈哈地用冰水洗衣服,方桂花却裹得严严实实坐在房顶边监工边嗑瓜子……
越想就越怒,他额角的青筋都爆出来了,指着宋玉冷笑:“你以为躲到上面我就拿你没法子了?方桂花!你给我等着,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宋玉嗑瓜子的手一顿,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儿。
“躲???”
就你们这一家战五渣皮皮虾,也配叫我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