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雪天。
顾景程一身黑衣,静静站在墓碑前,神情悲恸,黑眸幽深,如同一潭死水。
雪花肆意飞舞,顾景程的头顶并没有撑伞,任凭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黑白照片上的人笑的很和蔼,深深刺痛着人心。
顾景川将单代云送回了车上,又折了回来。
顾老爷子的葬礼,这种重要的时刻,无论如何她也还是顾家的儿媳,自然是要出现的。
顾峥嵘走了,无论是真心的还是装的,她都哭的很伤心,脸色也憔悴很多。
顾景川也未好到哪里去,一双眼睛哭的红肿了,眼底带着猩红。
一回来,就不由分说一把扯开站在顾景程身后的沈黎:“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沈黎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还是赶来的霍明城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当初爷爷处处护着你,你就是这样报答他的吗?”
沈黎无言以对,刚止住的眼泪又不争气的流下来,寒风一吹,脸上像刀割一样疼。
千言万语,她只化作一句:“对不起···”
顾景川的声音已经歇斯底里,冲她吼:“你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要不因为赶着去医院,爷爷又怎么会出车祸,都是因为你···”
在他说出更过分的话之前,顾景程厉声呵住了他:“够了,要吵滚出去!”
“哥,你到现在还在护着她吗?爷爷一直盼着有生之年能看到你的孩子。”
“要不她一句话不说,私自决定打掉肚子里的孩子,爷爷至于这么着急上火,让司机开的那么快吗?”
“他老人家一路上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为什么不接?为什么,你明明知道···”
顾景程皱了眉,又呵了一声:“滚!”
一个冷冽的眼神,比这寒冬腊月还要冷,顾景川被呵的死咬着唇,再也不说一个字。
面对顾景川的责问,沈黎半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口。
顾家两兄弟,任何一个都比她和顾峥嵘的感情更深,面对他的逝世,沈黎心痛难过,他们心中的痛必不会比她少半分。
即便是这并非沈黎的错,可这压抑在心中的情绪总是需要一个发泄口。
于是沈黎甘愿成为那个发泄口,如果可以让他们心中好受一点,仿佛通过这样的方式也可以让自己麻木一点。
霍明城开口道:“小川,这是个意外,没有人愿意看到发生这样的事。”
顾景川委屈看向霍明城,不再像方才那样歇斯底里:“明城哥,怎么连你也帮着她说话吗?”
“你不是小孩子了,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才会口不择言,但你现在需要冷静,我陪你回去吧。”
霍明城耐心劝解着,看向了沈黎和顾景程,觉得他们现在需要一点独处空间把话说明白。
他拉着不忿的顾景川离开,偌大的墓园只剩下沈黎和顾景程。
空气安静的只听到耳边寒风呼啸而过,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顾景程死死盯着沈黎的脸,目光灼热的像是要把她烫出一个洞。
“怀孕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沈黎闭了闭眼,泪水无声的滑落,“告诉你又能改变什么。”
她这话在顾景程听来,无疑是无论如何,他知道与不知道都没有区别,她,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顾景程垂在身侧的手忽然猛地掐住了沈黎的脸,逼她看着自己。
“看着我,你是不是从来没打算过要留下这个孩子?”
沈黎此刻像是一个失了魂的洋娃娃,已然放弃了挣扎,却始终倔强的将脸别到一边,不去看他。
她能说什么呢?
说她是为了要给霍明羽一颗肾,为了霍明羽的命放弃自己肚子里那暂且还不能称之为生命的生命?
还是说那孕妇禁用的药,他曾亲手喂过她?
告诉他站在客观科学的角度无论是多好的医院、在博学的医生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会建议留下这个孩子吗?
说了又能怎么样,让他同自己一样愧疚、痛苦吗!
身体原本就很虚弱,她感觉到身体有温热的液体流出,小腹阵阵坠痛袭来,之前的还能忍,这一次的痛感让她不由的皱起了眉。
“对不起。”她声音虚弱的说着,泪水再一次从眼角滑落,落在了顾景程的手背上。
滚烫的触感只一瞬间便从手背处蔓延开来,席卷全身。
顾景程咬了咬后槽牙,眉间染上愠怒,“将自己作践到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是给谁看!”
说着似是厌恶的甩开了沈黎的脸,扯过她的胳膊往大门的方向走。
墓园门口,霍明城侧身立在车旁,眉头紧锁,顾景川已经被他劝说同单代云一起离开了。
看到沈黎是连拖带拽的拉着沈黎出来,他眉头又紧了紧,大步跨过去,拉住了顾景程。
“你不知道她现在身体状况经不住你这样折腾吗?”
顾景程转过头冷冷的看了霍明城一眼,拉着沈黎手腕的力道更紧了紧,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你倒是很关心她?”
霍明城沉了沉眸子,身上气场一点不比顾景程弱,两人针锋相对,分不出高下。
顾景程也并未同他过多纠缠,眼神从他脸上划过,绕过霍明城走到车旁,打开车门将沈黎推了进去,反手关上车门并锁了车。
再一次转身,他直面上霍明城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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