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过来时,岳沉才发现自己竟然睡着了。
岳沉:……
我这心确实挺大的。
他看一眼怀里还抱着那叠银票,又想到梦里梦见有贼匪抢钱。
他跑啊跑,结果跑不掉,转身就举起一块大石头(哪里来的石头?不重要,反正是做梦)把对方众人都给砸跑了。
不仅保住银票,还获得官府的表彰,赞扬他把贼匪一网打尽。
大家都在传颂他除暴安良的美名,所以他开的酒楼生意特别好(什么时候开的?不重要,反正是做梦),后来甚至开遍大江南北。
岳沉:……
睡之前忐忑不安的,还以为自己起码做个噩梦呢,没想到是个美梦。
我这心确实挺大的。
穆玖昀醒过来时,就看到岳沉坐在床头,笑呵呵的在想什么事。
呃……
穆九爷有点蒙圈。
“哎?你醒啦?正好,我想好把银票收到哪里了,你等下也记下地方,这样要是你有急用,又赶上我不在身边,也不至于抓瞎。”岳沉精神奕奕。
“哦。”穆玖昀萎靡不振。
“怎么啦?”岳沉疑惑。
“我还以为醒过来能帮救命恩人再做下心理疏导呢。”穆玖昀懒懒道。
结果他家沉沉是真的不按剧本走啊,这想法定然用不上了。
岳沉闻言笑出来:“反正我不能真的不管你,再忐忑不安也没用啊。没准就会因为想得多,反而疏忽大意,把银票弄丢了。倒不如把银票收好了安心。”
真正的半分不藏私。
他家沉沉怎么能这么善良。
穆玖昀趴在床边,看着岳沉鼓捣着把银票藏好。
然后,他起身下床,开始穿衣服收拾。
昨日他和岳沉晚上练完驾车,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大长公主那边对于寿宴处理的结果还算满意,穆玖昀就预计这两天穆家商队恐怕就要出发。
他与岳沉商议,趁早回去把岳沉爹娘坟茔看护的事情解决了,免得来不及。
便在昨天把一应要用的东西都买好,定了今日过去。
因而,两人一大早起来就准备出发。
沈兴二人也起来了。
穆玖昀吩咐他们留守客栈,好好背这两日学的书和字,他和岳沉便赶着那辆普通马车出发了。
两人在路上买了包子吃。
一路马不停蹄的往岳沉家所在的柳树村赶去。
柳树村是汴京周围的村子,马车赶路两个时辰就到了,若是坐牛车,大约需要三个时辰,走路要走一天,可比起其他地方,已经算是离京城相当近了。
看着渐渐熟悉的景色,岳沉的心情也复杂起来。
穆玖昀便寻话题岔开他的思路:“柳树村离京城近,农歇时得有不少村民到京城来寻活计吧?”
“嗯。”岳沉点头:“就是因为离京城近,我娘手艺好,才会有好多人找她帮厨,很是赚了一些钱呢。”
说到生母谭氏,岳沉便很自豪。
“岳母很厉害。”穆玖昀附和道。
“那是。”岳沉赞同,后知后觉发现穆玖昀的称呼有点怪:“怎么就成你岳母了?”
“现在咱们这关系,我不这么喊,回头露馅了。”穆玖昀振振有词。
岳沉无法反驳,心头有些别扭,还有点害羞。
哎呀,不想了不想了!
这么一打岔,他的心情确实好一些。
两人没有直接去柳树村,而是来到柳树村附近的小山坡,那里算是柳树村村民的墓地。
岳沉父母的坟茔在一个背阴的地方。
出乎两人意料的,他父母的坟茔竟然被打理的很整齐,而且看墓碑前的痕迹,也有人祭拜过。
“一定是因为你娘在村里广结善缘,所以才会有人帮忙祭扫。”穆玖昀笃定道。
其实看岳沉的性格,还有他说过的谭氏的只言片语便能看出来,那是个有主意又善良乐观的女子。
“是啊。”岳沉应道:“娘真的很好很好。”
他爹去世早,他其实印象很单薄,记忆最深的便是生母那单薄却坚毅的背影,还有她身上总是带着的食物香气。
有娘在的日子总是很温暖很安心,他什么都不怕。
岳沉沉默的把爹娘的坟茔又收拾一番,穆玖昀陪在他身边帮着做事,没有再说多余的话。
这个时间应该留给沉沉。
岳沉把给爹娘带来的纸扎还有纸钱全都烧了。
火焰很旺,有纸焰飘飞起来,村里面有讲头,这是地下的人高兴的回应。
岳沉终究还是没忍住,流下泪来:“娘,我挺想你的。”
为什么呢?他已经长大了,可以孝顺娘了,可是娘却永远离开了他。
爹去世的早,他其实对死亡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感受。
后来,外公也去世了。
那时他也不大。
而且,人们都说,死了,就是去另一个世界了,所以他总觉得还能有再见面的一天,虽然悲伤但没那么深刻。
直到娘去世了。
他当时其实也没太大感觉的。
还会再见面的。
他对自己说。
可是晚上的时候,那个总会来帮他掖被子的人没有来。
早上做饭时,他下意识跟人聊天,说出的话却无人响应。
还有帮厨回来,看向村口时却再也见不到那个总会等待他的身影。
娘走了。
真的走了。
岳沉从生活的点点滴滴深深的感受到,娘真的走了,再也再也不会回来了。
他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刻骨的疼痛。
原来,这就是死亡啊。
是一场今生无法再见的离别,一种生命的剥离。
你所有的习惯都要随着这个人的死亡而改变,摧枯拉朽的改变。
那么。
我们死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他经常在夜晚惊醒,然后陷入深深恐慌,因为没有人证明他们死后还能与亲人相见。
岳沉飞快擦掉泪,对着墓碑笑道:“爹,娘,你们不用担心,我现在过得可好了,阿昀特别能赚钱,他说将来要给我开酒楼呢。还教了我新菜谱,我现在比以前还厉害。”
“是啊,您二老放心吧,我答应沉沉的,要把全副身家都给他的,你们可要给我作证,到时候不许沉沉又扭扭捏捏的不肯收。”穆玖昀顺势“告状”。
“谁扭扭捏捏了?”岳沉竖起眉头。
“是谁昨天晚上推三阻四的?”穆玖昀挑眉。
岳沉嘴硬:“我那不是吓到了嘛,而且,我早上已经没事了。你不能老拿这个说事。”
“那你也不能老拿当初趁着我病弱横抱的事情说事。”穆玖昀提要求。
岳沉瞪眼:“好啊,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
穆玖昀理直气壮:“你就说答不答应,别扭扭捏捏的。”
岳沉:……
啊啊啊,爹娘!你们看!有人当面欺负你们儿子!
“答应!”岳沉咬牙切齿。
“口说无凭,来,拉钩。”穆玖昀伸出右手小拇指。
岳沉也雄赳赳气昂昂的用右手小拇指勾住他的:“拉钩!盖章!一百年不许变!”
穆玖昀笑出来,满眼温柔:“沉沉,你放心,我不会死在你前面。”
我不会让你再体会这种生离死别的痛苦。
岳沉一愣,看着穆玖昀近在咫尺的温柔微笑,只觉得心底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暖意和感动。
就好像,娘离开了他,带来痛苦和孤独,但是这个人却强势又温柔的扶住了他。
分担他的痛苦,赶走他的孤独。
岳沉情不自禁的笑出来:“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