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猩红色的迷雾,一大团亮若日光的光晕刺得人几欲流泪。
耀眼过后,所有的威压与攻击似乎都消失不见,面前的场景赫然变化。
蜿蜒的山路两旁,流淌着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溪水潺潺。月光洒在山间,整个仙山如梦似幻,竹林中传来悠扬的虫鸣,让人沉醉在这片宁静的夜晚。
一片简约风雅的竹舍隐藏在竹林深处,竹舍外的灯笼点亮,散发出柔和的光芒。
竹舍旁边,一座参天古树如星空一般发出浅浅淡淡的光晕,用自己青绿而充满生机的古藤庇佑着它。
望着眼前的场景,叶瑾凝突然觉得有些许恍惚,思绪似乎突然飘散到了远处,脑海中关于这里的记忆瞬间汹涌而来。
这里……是穹山还没有被毁灭时的模样。
一切似乎都是那般熟悉。
叶瑾凝默默地走入竹舍,墙壁上挂着一幅水墨画,画中描绘了穹山的山水、竹子、小桥和流水。
房间中央摆放着一桌两椅,桌上摆放着厚厚的一摞书籍,几乎齐人一般高。
一旁的洛荃晚不由得感慨:“没想到,师尊幼时就如此刻苦用功……”
“不是,这都是我师父的书。”叶瑾凝眉眼微翘,注视着洛荃晚说道。
原来是师祖他老人家的。
洛荃晚怀揣着敬佩的心情取下来一本,谨慎地打开其中一页,认真地看了起来。
只见里面写着——
【夜色沉沉月满盈,淡月波影透竹斜。弯眉凝肤腰如柳,秀云媚眼传情丝。
低舞月,紧垂环,几会云雨梦中攀。
……】
洛荃晚:“……”
他揉了揉眼睛,又打开另外一本书,只见里面写道——
【一段怦然心动的爱恋,一场措手不及的离别;一首不离不弃的相守;一生不能放弃的深情。
她爱他时,他眼底只有其他的女子,对她百般羞辱,万般折磨。
但当他幡然醒悟之时却发现,这一切已经太晚了,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经历波折与坎坷之后的他们二人究竟能否冲破一切枷锁在一起?】
洛荃晚:“……”
这话本子,古早味儿太浓了 ,虐心虐身流,和现在所流行的完全不是一个类型。
以齐蕴澄为首的那帮话本子的作者,如今都开始写女主开后宫的文了。
可见时代的发展和变迁是多么地神奇。
洛荃晚不确定地询问道:“师尊,你确定这真的是师祖他老人家的?”
“……不用怀疑,这真的是。”叶瑾凝似笑非笑地说道。
洛荃晚略微有些难以置信地翻看了一下那些厚厚的书籍,竟然全是话本子!
他竟然还天真地以为师祖他是个正常人,真是没想到啊!
洛荃晚突然很是好奇,饶有兴趣地问道:“师祖他……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
听到这个问题,叶瑾凝一手握拳,抵着嘴忍笑,肩膀微颤,但还是一本正经地回忆道:“嗯……是个有些莫名其妙、有些神经质、还经常会大半夜不睡觉思考人生的……人。”
听到这个评价,洛荃晚也有些惊讶,甚至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心中莫名浮现出一个形象来,一个有些好玩、有些古怪的小老头形象。
叶瑾凝伸了个懒腰,轻声笑着说道:“好了,休息一下,我们就在这儿等着夜沐颜救回东皇修然吧。”
“师尊这是已经想到了破坏神树内核的方法?”洛荃晚笑着问道,眉眼间全是温柔。
叶瑾凝露出一抹淡若流云的微笑,但很快就消逝了,轻声说道:“不用想。”
这里就是他的家,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棵神树。
只要他愿意,很快就会将它的内核毁灭。
神树可以说是庇佑了整个穹山,而他如今再次回到这里,首要做的事情竟然是摧毁这里。
虽然有些唏嘘,但叶瑾凝并不是一个矫情和犹豫的人。
眼下选择在这里等待,只是为了……给夜沐颜一个知道真相的机会,也给东皇修然一个机会。
旁人可能不知道,但他很清楚,神树的识海会因人的执念而幻化,也会因人的心性而变化。
包括这里的场景,也是根据叶瑾凝的内心而构建的。
叶瑾凝慢悠悠地坐在椅子上,似乎感受到了片刻的安宁一样,他笑着问道:“好像还没来得及问,你这六年,过得怎么样?”
“师尊想让我做的事情,我全都做了。”洛荃晚也缓缓坐下,眸光直视着他,笑得温柔。
叶瑾凝眨了眨眼,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要让你做什么?”
“那自然是我和师尊心有灵犀了。”洛荃晚忽而凑近他,目光灼灼道。
两人间的距离在顷刻间拉近,呼吸在空气中交缠,一双浅色的眼瞳对上漆黑的深眸。
似乎什么都不用说,已然明白一切。
他们之间向来如此,都知晓彼此之间究竟在想什么,也都愿意配合着对方的想法去做任何事情,不由分说,甚至一个眼神就可以心意相通。
“只是……师尊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都快要结束了?”洛荃晚突然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腰身,紧紧地将他搂入怀中,声音颤抖地说道,“不要想着瞒我,我知道,你答应我,只是因为你已经不需要我为你做什么了……”
“我是你埋的一条暗线,如今暗线已然变成明线,这就意味着,你设的局也渐渐浮出水面了……”
叶瑾凝沉默了许久,任由他这么抱着自己,听着他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而后,他轻轻回抱住他,手掌抚摸着他的脊背,问道:“你在怕什么?”
“我怕……”洛荃晚顿了顿,将要说出口的话变得分外艰难,苦涩在口腔中蔓延,好半天才颤声说道,“我曾做过一个梦……”
“……梦见我死了,还死得特别惨?”叶瑾凝有些好笑地接着他的话说道,“六年前,我闭关刚出,你就是这么说的。事到如今,我不是还活得好好的吗?还是你觉得,这整个修真界有谁能杀得了我?”
洛荃晚红着眼眶,将他抱得越紧了,声音竟然有一丝哽咽地说道:“不,这不一样。”
因为……那个梦是真的很真实,真实到他甚至以为,那是他曾经遗失的记忆。而且这六年来,他还梦到过很多东西,细细碎碎、零零总总,都在不久之后应验了。
他是真的怕,有一天叶瑾凝会……
叶瑾凝用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像哄孩子一般安慰道:“别怕,那只是一个梦,我不会有事的。”
不知过了多久,洛荃晚终于慢慢松开了他,将他抵在椅子上,抬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箍住他的腰身,让他紧紧地贴着自己,吻了上去。
这一吻,熟悉而又陌生。
又恍若隔世一般。
但与之前洛荃晚的一厢情愿不同,在四瓣红唇紧贴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叶瑾凝环住了他的脖颈,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不远处似乎有栖鸟长鸣一声,离开枝头,呼啦啦振翅而去。
慢慢地……洛荃晚的手隔着衣服,落在他的腰肢上,沿着他腰际摩挲。一吻终了,他深沉的眸子蕴着潮涌,喉结轻滑,呼吸沉沉。
他又轻声说了一遍那日在清欢镇的郊外说的话,嗓音沙哑而又缱绻,还带了些委屈:“师尊……我好想你。”
这六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
叶瑾凝亦是眼眸氤氲,双唇似点绛一般红,还泛着朦胧的水光,微微喘息。
也终于给予了他想要的答案,柔声说道:“我也很想你,阿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