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日落时分,上官姝差遣身边最信得过之人将一封信送至上官亥手中。信中明言,与上官亥在今晚宫廷宴会结束之后于偏殿一叙,请务必赴约。
上官亥紧紧地盯着手中的书信,仿佛要透过那薄薄的纸张看到写信人一般。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有惊讶、有疑惑,但更多的还是欣喜。
上官亥记不清已经多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见自己的女儿了,上一次见还是在去年除夕远远的瞧上一眼,这次近看,竟觉得自己女儿憔悴了不少,眼底是脂粉遮不住的乌青,心底涌现丝丝心疼,但是说出的话仍然带着君臣之间的礼仪。
“不知姝妃娘娘唤老臣何事”?
“现下周围都没有人,父亲何必如此生分”?
“娘娘为君,我为臣,君臣有别,臣不敢逾越”。
上官亥还是一派顽固的思想,这么多年都不曾改变,将君臣看的极为重要,又对皇室忠心极了。
“父亲还是如从前一般,一般迂腐”,上官姝话说的直接。
“此次寻你,女儿有事相求”?
“娘娘言重了,若是臣能做到,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娘娘请说”。
“女儿想让父亲联合上官家一派的官员请旨立女儿为后,如此,以父亲在朝中威望,即使皇上没有立即立我为后,但终究会考虑,日后也定有可能”。
上官姝不自量力的话,让上官亥无比震惊,在云棠没回来时,朝中不少人请旨立后,上官亥也是其中一人,在那时上官姝尚且还有机会,但是如今云棠回来了,谁都知晓这后位定是她的,只是时间问题,朝堂之上,就算有人不满,但是无人敢提出来,上官姝此时有这个想法,莫不是嫌活的久了。
“娘娘,请恕老臣无能,这奏老臣不能请”。
“为何,我做了皇后,上官家也更有荣耀,哥哥和弟弟也会更有机会,几全其美,父亲为何不为”?
“娘娘错了,您若是皇后,与我上官亥的儿子无关,就算在臣之前,上官家卖女求荣,但老臣定不会让他们踩着女子的肩膀前行,这些靠他们自己,况且做了皇后对您来说未必就是好事,就如先皇后,与先帝鹣鲽情深,尚不得终年,更何谈无帝王厚爱的人坐上这后位”。
上官姝此时听到上官亥的话,觉得自己以前的所有想法都被颠覆了,母亲与自己所说的都是假的,自己一直以上官府荣耀为己任,可是现在突然发现自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上官姝不信上官亥的话。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从小到大,母亲就不断地对我重复着那句话:我们上官家的女儿,天生便是为了权力而存在,要为父亲和兄弟而活。这仿佛已经成为了上官家女子一种无法摆脱的宿命,我们是工具,用来巩固家族势力与地位的工具”。
上官亥第一次看清这个女儿,也是第一次觉得这个女儿如此执拗,上官亥心中暗自叹息,他从未料到自己的女儿竟会如此倔强执着。看着眼前那张坚定而决绝的面庞,他不禁感到一阵无奈和心疼,故而语重心长的劝说,想让她“迷途知返”。
“娘娘,没有人是为别人而活的,每个人存在的意义都是自己”。
“那你为什么还要将我嫁进皇室,嫁给皇上?不还是为了权势吗?说的那么冠冕堂皇”。
“娘娘忘了吗?当时老臣想将您嫁给宋今,如今的都察指挥使,是娘娘您执意要进宫”。
“父亲,可是宋今他也不爱我,同样都是不爱我,为什么我不选择权利更高,更能给我权势的男子?所以父亲,你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更多的选择,而现在妄图要我否认之前的自己,简直是做梦”。
上官姝的表情已经变得狰狞,上官亥才意识到,自己好像对这个女儿实在缺少关心,或许说,自己从来没有关心这个女儿,在他看来,女子养在深闺,不愁衣食,未来寻一个好的夫家,便是极好的人生,可忘记了女子也有思想,也有不属于男子的人生。
“姝儿,是父亲对你缺少关心”。
“上官大人今日说这些是不是晚了”。
上官姝说完便走了,留下上官亥在原地陷入深深的自责,可为时晚矣,上官亥自己都快不认识这个女儿了。
上官亥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回忆起往昔与上官姝相处的点点滴滴。那时候的上官姝总是围在他身边,亲昵地叫着“爹爹”,而他也会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给她讲故事,陪她玩耍。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一切都变了味道。
许是那时候她每每跟在自己身边,都会被夫人叫走,去学那些她不喜欢的女工、琴、画,自己看在眼里,却从不阻拦,可能从一开始就错了。
上官姝回到储秀宫时,眼睛已经变得猩红,上官姝提起立后时,没想过上官亥会不同意,原来上官亥也不是没有请旨过,现如今拒绝,都是因为云棠,都是因为她。
“云棠”,上官姝说出这个名字,指甲掐进手中,似乎能看到丝丝鲜血,一旁的李芯感觉后背发凉,但又无比庆幸,因为这就是夫人想要的女儿,狠厉有野心,一把尖刃,不枉夫人苦心教导多年。
而在那场盛大隆重、热闹非凡的万寿节结束后的次日清晨,上官亥身着一袭深紫色官服,神情严肃地来到了紫宸殿前,请求拜见陛下。此时晨光初现,金色阳光洒落在宫殿外的广场上,映照出一片庄严肃穆之景。上官亥静静地站在殿门外,心中暗自思忖着此次求见的事情。他深知这次会很难,但他不得不去,他只有一个女儿。
“皇上,上官大人求见”。
傅怀渊都快忘了,上官亥替自己去南巡,昨日万寿节回来了。
“准”。
终于,侍者传报后允许他进入殿内。上官亥迈着步伐踏入紫宸殿,目光落在高坐在龙椅上的傅怀渊身上。傅怀渊面容沉静,眼神深邃如潭水,透露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上官亥走进来,不知为何,傅怀渊觉得上官亥老上了许多,应该也不是江南的事,平日里看他递上来的折子,说的都是官员廉洁、百姓安乐、生活富足,哪有让人忧心之事。
上官亥下跪行礼,“老臣参见皇上”。
“怎么这副模样”?
“臣陋见天颜,请皇上恕罪”。
“不必,见朕有何事”?
“皇上,老臣自先帝时期就入朝为官,为大燕鞠躬尽瘁几十载,望皇上看在老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若是姝妃娘娘日后犯了错,请皇上务必要宽恕一二,臣愿告老还乡,以答陛下恩情”。
“爱卿这话就说错了吧,应该是继续为我朝鞠躬尽瘁来还朕的恩情,至于你说的,以后才知,朕不能保证”。
“谢皇上,臣告退”,上官亥知道 ,这是他能求的的最大承诺。
上官亥出去后,程锦抒从屏风后面出来,她也不是故意要听上官姝的家事,哪知道那么巧,自己久久不来紫宸殿,这次刚一来,就遇到这事。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傅怀渊过去牵着程锦抒的手,将她扶到椅子上坐下。
“阿抒放心,我定会学着做一个好爹爹”。
程锦抒本来有些忧伤的情绪,被傅怀渊一句话整的笑出来了。
“我又没说你,我相信你是一个好爹爹,我就是想我父亲了”。
程锦抒几日前才见过云林,所以傅怀渊知道程锦抒说的父亲定不是云林,而是程鹤文 傅怀渊本想给程锦抒一个惊喜的,但是见她现在情绪不高,便想着把准备已久的事先跟她说了。
“程老先生年事已高,不便长途奔波,但是程公子不日进京”。
程锦抒的情绪立马就转阴为晴,“真的”。
“过两日阿抒不就知道了吗”?
“第一次与哥哥分开那么久,还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
程锦抒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喜悦之情,仿佛整个人都要飘飘然起来。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真是高兴得有点晕头转向了。毕竟,她离开的时间并不长啊!怎么还谈上记不记得的事了,若是哥哥知道定是要生气的。
“这阿抒怕是多虑了,你这才回京几个月,怎会不记得,早知道这事能让你那么开心,我就早些准备告诉你了”。
“现在也不晚,我很喜欢”。
炎炎夏日,程锦抒穿的单薄,又是坐在椅子上,傅怀渊站着将人拥着,只要傅怀渊稍稍俯视,就能看到女子露出的春光,所以傅怀渊发现后,头就没有抬起来过。
傅怀渊觉得女子肌肤白的晃眼,呼吸也变得灼热,程锦抒似乎察觉到男人的变化,抬眼去看他,就撞进了他灼热的视线。
意识到什么,程锦抒赶紧起身,从傅怀渊怀中离开,“长,长离,我还有身孕,你……”
傅怀渊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如临大敌般紧张的样子,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戏谑的笑容:“阿抒啊,难道你把我当成那种凶猛残忍、毫无人性可言的禽兽不成?”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仿佛带着一丝淡淡的调侃之意,但眼神却充满了温柔与宠溺。
程锦抒嘴上没说,却在心中腹诽:这方面你本来就是。
“阿抒不说话不会是在心中骂我吧”?
被傅怀渊看透了心事,程锦抒耳尖有些发红,此刻的她,只觉得心跳加速,仿佛有一只小鹿在胸口乱撞,让她有些不知所措。而傅怀渊则依旧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淡淡的光芒,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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