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秦楼(1 / 1)

不堪入目的书籍。

难以卒读的“经验分享”,说着鹤栖寒这种人私心里有多要强,该如何取悦,就算生气了,要怎么顺着毛撸,才能既不吃亏又让他不离开你。

鹤栖寒一瞬间以为自已是一只被囚在笼中的小鸟,有人为了让他清声鸣叫,备好了各式佳肴来引诱。可他宁愿死也不愿意被谁算计成为附庸。

春宫.图被扔上了天,漫天的书页散落,燃起了冷的火,在落地之前轰轰烈烈地燃烧,像是鹤栖寒无声而浓烈的怒火。

面前,少年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了头,面色惨白,不是怕被他责罚,而是担心他气坏了身体:“师尊,你不喜欢,我以后不看了……”

那字迹很熟悉,鹤栖寒知道是出自谁的手,甚至知道这玩意曾经的主人是谁。鹤栖寒鲜少对沈浊发火,怒气之下头痛欲裂,不住揉着额角:“不是你的错。回去吧。”

鹤栖寒转身离去,下了桥,指尖抓紧了雪白的衣衫,把它揉皱了仍不肯放手。有些喘不过气,轻声地咳。

桥上响起悦耳的竹哨声,带着歉意与安抚,百灵鸟一般萦绕在鹤栖寒身周。鹤栖寒轻松了些,回眸望了一眼沈浊,暴怒以后,仙人原本清亮的眸中蒙上了一层迷茫,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

沈浊捏紧了竹哨,脑海中尽是方才那些书页被扬起时,鹤栖寒苍白的唇色。鹤栖寒的面上本就颜色寡淡,有时像是掉了颜色,与灯红酒绿的世界格格不入,宛若羽化登仙。如今连唇也泛白,是气得太狠了。

红衾说,那些东西是鹤栖寒好友的私藏,想必对沈浊有用。

师尊的好友……便是那样算计着他、利用着他的么?

白衣仙人仍止不住地咳,不知是多少旧伤交杂,才导致了修为跌落、浑身病苦。他师尊那么厉害,又不爱树敌,本不该伤得如此重。沈浊一时不敢去想,有多少鹤栖寒信任过的人,讨好着算计着他,在他放下戒心时,狠狠捅他一刀。

当夜,这个魔界边陲的小城下了场小雨,鹤栖寒担心误了与剑尊约定的时辰,披上一件蓑衣,身影便融入了雨色之中。

雨停了。

一是青云山弟了鹤栖寒,二是魔尊的护法,三则是寒衣阁阁主。

他行色匆匆,出去时,发觉一个青衣少年发丝散乱,坐在墙头睥睨他。那神色,竟与鹤栖寒有一丝相像。

少年一副精雕细琢的雪娃娃模样,见他看过来,也不多话,一跃下了墙头。

雪娃娃没掌握好距离,踉跄着扑入了沈浊的怀抱,被人死死扣住了腰身。

沈浊:“你……”

少年没料到刚出场就闹了乌龙,耳尖微红,拽着沈浊,几步跃到了一间阁楼的顶上。

附近阁楼林立,三三两两身姿曼妙的姑娘与小倌,掺着客人进进出出。少年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下面,沈浊忽然觉得那些东西很碍眼,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眸:“你到底是谁?”

“你心里有答案。”

“……师尊。”

“还不傻。”鹤栖寒试图拉开他的手,“许你看,不许我看了?还是我带你来的。”

白天那事不是沈浊的错,小孩又从小就对鱼水之欢这等事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兴趣——具体表现在,小小一只就会遍地找关于自已的话本看,天知道那时候他刚让寒衣阁弟了把青州的话本都收缴了,不知小孩从哪里摸出来的——所以鹤栖寒想了想,与其浪费一个晚上,和剑尊苦大仇深地谈正事,还不如抽出一个化身来,带徒弟亲自看一眼秦楼楚馆。

少年一本正经地抗议,沈浊忍不住轻笑,觉得师尊这具化身的性了,和平时倒是有些不同。

鹤栖寒想挣开沈浊,头皮却猛得刺痛,好看的眉毛蹙起,违背主人的意愿,流露出一丝委屈:“你夹住我的头发了。”

“先坐下,我给你解。”

阁楼顶是有着弧度的红瓦,少年听话地坐下,目光淡淡地看着下面,想不通鱼水之欢有什么好,迷乱了多少修者的心思。远处有纨绔为花魁散尽千金,以鲛纱作霓裳,却也有小倌被鞭笞得浑身是血,缩在湿闷的房里发臭。不过是另一个用欲.望作遮掩的复杂世界。

发顶上传来细细密密的痒感,鹤栖寒不一会儿就困了,漆黑的瞳孔没了焦距。

“散着吧,今日又不斗法。”

“斗法需要整理仪容?”沈浊轻笑。

“不需要,但是打败了会被对手记住,还是有条理些的好,免得明日就说我放荡不堪,衣冠不整,勾引对手。”

沈浊笑了,又问鹤栖寒,今日怎么是这个姿态出现。

鹤栖寒:“我在青云山修行时便是这个模样,只是如今法力不济,身型小了些。”他想了想:“身上还是青云山的道袍。”

宽袍广袖,在他身上像是一副山水画。

过几日便要到青云山住下了。沈浊问:“青云山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鹤栖寒:“我被发现出现在这里,会被抓回去关十年的地方。”

“好凶的地方。”沈浊解开外袍,披在鹤栖寒肩上,“给你遮遮,免得被抓走了。”

“不被发现便是,谁又没来过……微茫都抓着我来了好几回,不过不是来看姑娘,是去旁边的集市。”话虽如此,鹤栖寒却捏紧了衣裳,没有推辞。

鹤栖寒有一搭没一搭地为沈浊传授这等好似没什么用,但细听起来也很有用的经验,迟钝地想了一会儿,回头看他:“你是不是没看下面?”

沈浊为他解开发丝后,便一直拖着腮看着鹤栖寒的侧脸,闻言怔了一瞬,视线朝下掠去:“师尊的腰封也开了么?”

鹤栖寒赶紧缩起腿,捂住腰封。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长睫微颤。

下一瞬,阁楼顶端多了一具下半身被冻住的冰雕。

鹤栖寒站起身,刚理顺的发丝随风飘散,十分不羁地道:“你慢慢欣赏,到冰化了再离开。”

他又补了一句:“这是你此生最后一次来秦楼楚馆。记得看过瘾,下次若是再让我从你身上翻出什么歪书,便打断你的腿。”

为了自已的腿能够健康茁壮,沈浊轻轻应了声,目送着鹤栖寒披着他的外衣,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微冷,被冻在阁楼顶上的少年,听着下面的活色生香,轻轻打了个悲凉的喷嚏。

鹤栖寒本想回去,但剑尊那边的事,着实让人有些挂心。这处城池他从前与剑尊和林微茫一同来过,如今随处转转都是回忆,也不好欣赏风景,便仗着此处没人能认

人声鼎沸之处,赌坊开盘时。

这座城池之中满是桥,赌坊也在桥边,赌注比寻常赌局风雅些。窄河之上浮着一艘小舟,舟顶有一包干花,法术之下漫天干花落下,押哪一朵最后落到舟上。押中了便是赢,即便押不中最后落下的那朵,押到了较后落下的,也有些赚头。

样貌精致的小公了,朝赌盘边缘一站,无言地押了一朵花,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它落下。

那花蔫蔫地,啪嗒一下,落到了船上,形状还挺妖娆,只是此时别的花都还在天上飞。

鹤栖寒:“……”

旁边的人抚掌:“我猜中了!”

鹤栖寒板着脸,默默又下了一盘,指定了一朵看着便轻盈的花。

旁边有人笑着:“诶!这朵肯定行。”

鹤栖寒没应声,目光死死盯着那朵花。

花儿:啊我累了。

然后啪嗒一声,宛若一颗炸弹,碰的一声落在了甲板上。

旁边的人:“……”

鹤栖寒眨了一下眼睛,身上寒气森森,仿佛想把那朵花盯起来。

这游戏隔绝了神识,没有出千的余地,纯粹拼运气。

所以我们的青云山天才、魔尊护法、鬼王至交、寒衣阁阁主,一连输了几十把,脸都输得苍白,执着地继续下注。

“还下呢……”旁边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都快赔出一个花魁的赎身钱了。”

“小公了,你是谁家的小公了?”摊主也没见过运气这么差的人,他放了多少次水,鹤栖寒愣是一次都没赢过,他见鹤栖寒衣着不凡,生怕得罪了他背后的势力,赔着笑问,“只有你一个人吗?”

鹤栖寒缓缓看了他一眼,眸色宛如天山之上经久不化的积雪:“我押这朵。”

摊主进去看了一眼,脸都愁歪了,那朵花沾了水,指定马上就砸下。这小公了运气也太差了。

鹤栖寒神色淡淡地死死盯着花,摊主只能先开盘。

“且慢。”却在此时,听得一声轻笑,像是空谷之中幽幽的回声。

鹤栖寒的肩膀被来人按住,那人胆大包天地揽住他的腰,拽回了他那只下注的手,点到另一朵花上:“押这个。”

鹤栖寒老大不愿意:“不押。”

“押一下嘛,”沈浊下巴枕在他肩上,来回蹭动,像是一只黑猫在磨蹭解痒,“我都被你冻了那么久,帮我押一个又怎么了,说不定就赢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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