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裕华集团的审查流程即将走到尾声,惶惶不可终日的又岂止是焦城和焦裕辰。
牵扯进去的人有很多。
焦城知道,属于他的结局,要来了。
雨声阵阵,阴云压在青北市上空,散不去。
焦裕寅独自一人撑着一把黑色的大伞,闲庭信步地走进焦家老宅。
夹杂着雨水的夜风灌进茶室。
茶水的水汽挤在潮湿的空气里。
焦裕辰坐在木椅上许久未动,眼角尽是血丝,像是等了好一会的样子。
焦裕寅坐在焦裕辰对面,目光冰冷。
焦裕辰恍然间才发觉,这样的眼神他过去捕捉过很多次了。
曾经颓废的弟弟,游离在焦家之外的人,露出这样的目光时,他那时以为是对所有事情的漠不关心。
如今再读这样的眼神,分明是上位者对下位者的睥睨。
“我以为你不会来。”焦裕辰苦涩地说。
“最后一面。”
焦裕寅淡淡的话音让焦裕辰一震,心脏像是被揪紧一般。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焦裕辰强忍着恐惧,问出似是而非的话。
焦裕寅倒上两杯茶,抿进一口茶水。
沉默,让焦裕辰抱着的最后一丝侥幸在黑暗中摇摇欲坠。
“不敢问?”焦裕寅平静地说:“你杀害二姐的时候没有不敢吧,那害死我妈的时候呢?也对,更没心理负担。”
焦裕辰想知道的答案,与其说是什么时候,倒不如说是焦裕寅知道了什么。
这决定了焦裕寅有没有放他一马的可能。
焦裕辰听到焦裕寅直接挑明的话音,如坠冰窖。
仅存的一丝侥幸,破灭了。
焦裕辰喝下刚刚焦裕寅顺手斟满的茶水。
明明是温热的茶,可划过食道,竟然烫的人发颤。
焦裕寅的叹息微不可闻。
他播放了录音,那段在花房中的秘密跟随着水汽缠绕。
焦裕辰听到录音末尾,挺直了下身板,可眼泪还是冲破了屏障,滴落一滴。
他不惧这成王败寇的结局,却屈服这充满阴谋诡诈的“父爱”里。
“录音……为什么不交给警方。”
焦裕辰想不通,明明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报复焦家,却还要隐忍筹谋许多,这样的意思在哪里。
“文氏和焦家……相隔二十年,还是不要再同时出现了。轮回因果,没必要。”焦裕寅的声音很低。
焦裕辰却在焦裕寅模糊的话语中,嗅到了可能的原因。
“焦裕申的两个孩子,米洋接走了,是你的意思对吗?”
焦裕辰问得有些焦急。
一年时间,足够焦裕辰认识到焦裕寅的心机深沉和狠绝的一面。
可焦裕寅的报复只停留到二代兄弟姐妹这一层。
甚至连米洋和焦裕未都能善了。
当初焦城和米洋再婚时,焦裕寅可是把焦家闹了个底朝天。
这让焦裕辰希望重燃,至少,他的女儿也有希望。
焦裕寅深沉地看着焦裕辰,没说话。
“既然焦裕申的孩子,你都能放过,那我……”焦裕辰顿了一下,说:“祸不及家人,我和焦城的结局注定了,这是我们欠你的。我的妻女她们是无辜的。”
“条件。”
焦裕寅只吐出两个字。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不需要太多。
王卉娘家的家业还在,仅凭一句“祸不及家人”,恐怕很难让焦裕寅收手。
至少,王卉娘家的家业,保不住。
焦裕辰咬着牙,终于说出了焦裕寅等待许久的答案。
“焦城……我来,之后,我去自首。”
“不明白。不过——”焦裕寅说:“王卉带着孩子去国外生活应该也不错。”
话已至此,结局定在这三言两句之中。
雨势更猛了。
雨珠砸在窗上,发出噼啪声响,像是燃烧灵魂的声音。
“他在医院,今天上午心梗,抢救回来了。见一面吗?”焦裕辰问。
长久的沉默。
“不了。”
“你没有话要问他吗?”
焦裕寅真正想问的,早已不是关于文氏集团和母亲。
曾经有那么一瞬,他想问问焦城还记得那雪窝吗?但现在,他倒是并不想知道答案了。
那个童年的雪窝就应该永远藏在回忆里。
“没有。”
焦裕寅答。
他望着黑夜,任由黑色蔓延心脏。
至亲血肉相互厮杀,是焦城为焦家下的诅咒之因。
那被至亲血肉埋葬生命,也是他该得的诅咒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