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瑶庄在雄州城内也有产业,就算他跟庄子全部覆灭,两位兄长带着家人也可以在城里衣食无忧。也许有一天,他们还会回来,在他身死的地方,继续重建天瑶庄。
看着妻子林氏,原本秀气的双眉,这些日子一直紧蹙,潘留觉得,也许,他该为自己跟家人好好考虑一下。
“若是把握住机会,未尝不能坏事变好事。”潘宜良看出儿子心动了,那就再加一把火,这事若非潘留心甘情愿去做,谁也办不成。
“什么好事?”潘留转头看着他爹,都这样了,能有什么好事。
“对方势大,以后这雄州,肯定都是他们说了算。但是这么大地盘,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若是你主动投靠,对方指不定会为了千金买马骨,给个不错的前程。”潘宜良活得够久,以前也读过书,知道上位者的喜好。
而且谋划那位高将军性命的事情,他潘家牵连不深,彼此算不上有什么解不开的仇怨。
“如此做的话,恐怕与二位兄长,就此恩断义绝。”潘留心中惆怅,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们弟兄,要到如此境地。
“咱们只是为了自保,他们在城里逍遥自在,何曾想过我们的苦?”潘宜良苦口婆心,那两脉虽然嫡系搬到城里了,却依旧留下心腹在此,若想一切顺利,必须拿下他们。
“如此,也罢!”潘留下定了决心,他做不到,舍弃一家老小,还有尚未出生的孩子。
天瑶庄的议事大厅,灯火通明,上首的三把椅子,只有潘留一人在上面坐着,另外两把空着的,原本是大庄主跟二庄主的位置。
“三庄主,外面强敌环伺,将弟兄们叫来此处是为何?”此人叫老金,是大庄主的心腹,对于潘留的做法颇有微词,此时轻易不能下城楼。
“如今形势不好,我叫大伙来,也就是为了议一议。”对于对方的无礼,潘留就当作没看见。
“有什么好议的?大庄主走前说过,一定要守好庄子,等他回来。”老金满不在乎,这庄子里平日是三位庄主说了算,如今都有两位不在,这议事也是瞎耽误功夫。
“老金说得是,二庄主也是这么个意思。”另外一人也出声附和,他是二庄主的心腹祁隆,与二庄主是堂兄弟关系。
两位庄主走得时候,就交待过他俩,平日里当然是以三庄主为尊,但若是犯了两位庄主的利益,那是万万不可的。
“可如今的形势,你等也瞧见了,外面的焦味,隔着两里地都能闻见,难道你要大家都一起去死吗?”潘留心中早有准备,却也没想到俩人如此坚决。
“大庄主对我恩重如山,我老金,无所畏惧。”老金站起身,手扶腰刀,若非大庄主,他活得尚且不如狗。
而且庄外敌人虽多,但却有河水与城墙阻挡,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三庄主莫不是怕了?可还记得两位庄主离开前的交待?”二庄主的心腹祁隆也起身,他要与老金共进退。
“怕?不错,毫无意义的死去,然后看着祖祖辈辈的基业毁于一旦,还要牵连妻儿,这是你们想要的?”潘留也站起身,盯着下面的俩人。
“三庄主,你若是怕死,尽可去投降,我老金也不拦着。但是敌人想进庄子,必须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老金管不了那么多,人各有志,他是要带着麾下死守的。
潘留脸色逐渐阴沉,扶着刀柄的左手,不停摩挲。
若没有庄子里的物资,他凭什么投降?若想要今后继续体面的过活,这庄中的物资,就是最好的投名状。
若是他出了庄子,以这两位的劲头,一旦事有不顺,肯定一把火完事。潘留来此之前,就特意将仓库那边人手给调换了,换上他信得过的心腹。但是这两位手下弟兄加起来可不少,潘留没有把握守住仓库。
“三庄主,我等先去外面,防止敌人来犯!”二庄主的心腹祁隆,看潘留神色不对劲,悄悄拉了一下老金的衣角,他俩孤身来此,不宜跟对方闹得太僵。
“金某先走一步!”老金抱拳,就准备大踏步往外走去。
门口突然出现数名护卫,手举弓弩,对准俩人,森冷的箭镞,犹如择人而噬的毒蛇。
老金一见不对,立刻抽出腰刀,准备回返与潘留近战,结果让他失望了,潘留身前,已经有数人护卫在侧。
“好啊,三庄主,早有准备啊。”老金这才知道,人家早就做了准备,他们这是掉坑了。
“我是不希望用上这些手段的,但是,你们逼我,谁逼我,就得去死。”潘留已经下定了决心,谁拦着他的路,他就与谁不共戴天。
人心中的那道坎,迈过之前,觉得难如登天,可一旦放下了,才发现不过如此罢了。
“三庄主,我等无意与你为敌,你若想要投降,只管自去,我等并不会阻拦。”祁隆咽了咽口水,这么近的距离,就他们身上的破皮甲,跟布衣没太多区别。
整个天瑶庄,也就三套像样的铠甲,那是三位庄主身份的象征。
“不成啊,二位,之前谋夺人家性命之事,咱们天瑶庄也有份。为了庄中的生计,只能将庄子献上了。对方的弓弩之犀利,你二人不是没看见,既然这么想要以身体挡箭,那我就成全你们。”潘留没有留活口的打算,既然不是一路人,他就要杀人立威,这样才能震慑其余人。
“放箭!”潘留一声令下,数支弩箭快若闪电,在空中一闪而过,狠狠扎进老金与祁隆的后背,旋即透体而出,这么近的距离,他们根本无处可躲。
老金伸手摸着胸膛上的箭镞,一脸惨然,他只是想要帮大庄主守住基业罢了,没想到死在自己人的手中。
至于祁隆,也是进气少,出气多,眼看是不行了。
整个庄上的护卫跟青壮都被聚拢在广场上,老金跟祁隆的尸体,被悬挂在老槐树上,随着夜风飘荡。
“此二人,意图翻上作乱,被我下令格杀,还有不服者,站出来!”在火把的映照下,潘留的面孔多了几分凶狠。
原本心有不忿者,看看挂着的尸体,赶忙将那点念头驱赶出去。
“我等以三庄主为尊,不敢有所僭越!”
“愿意听三庄主号令!”
挑头之人,自然是潘留事先准备的托,其中也有一些看出了形势,准备改换门庭,纷纷出声支持。
“如今庄外,大军压境,现在那熊熊大火燃烧的,就是雄州城来的精锐。但凡有一丝机会,我潘某,也不愿投降,但是为了庄中的父老乡亲,为了你们的性命,我没得选!”
“我们能够撑多久?三个时辰,亦或是半天,会有援兵吗?不会!指望大庄主跟二庄主?他们如今在雄州城内,很快也会自身难保。”
“我潘某,只想带大家谋一条活路,这土地、房屋,谁能带走不成?些许身外之物送出去,咱们只要勤劳,都会回来的。”
潘留并没有直接开庄门投降,他有了更大的野心,既然那两位结拜兄长将庄子交给自己,那从现在开始,这庄子里,就只有一位庄主了。
“我等愿意尊三庄主号令!”
“从现在开始,我等只尊庄主号令!”
潘留一脸沉重,心中却松了口气,总算将这名分定下来了。不管有多少人心有不服,只要这大义定下来,应付了庄外的敌军,他的地位就算稳定下来了。
高继冲举着一块烤得半焦的米饼,看着对岸的庄子,想着明日该如何攻过去。至于烧焦的尸体气味,高继冲也是见过大场面的,没有任何的不适。
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打开,数名工匠带着工具跟材料,在破损的吊桥那里忙碌起来,这是要维修吊桥的意思。
另有数人,搬来一艘&nbp;轻舟,置于河面。潘留卸下腰间长刀,踏上轻舟,接过长杆往河底一点,慢慢往河对岸而去。
站在城墙上的人中,部分心有不忿的人,不由得佩服起来,这三庄主,倒并非贪生怕死之辈,居然单身赴约。
潘留心中有些怵得慌,但是他知道,带再多人都是摆设,指不定还会被误会,一轮弩箭送去西天。只身前去,至少能有得谈,不是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
河水很窄,若非为了形象,完全可以直接游过去,轻舟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就抵达了河对岸,岸上全副武装的士兵,端着强弩,对准了潘留。
“诸位军爷,我是来投降的,想见一见大将军。”潘留举着双手,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缓和一些,万一对方一个激动,扣动扳机,都没地方伸冤去。
“上去搜一下!”都头发话,身旁的士兵放下弩箭,上前将潘留全身摸了个遍,确定没有武器,冲着都头点点头。
潘留被带到高继冲身前,之前他们见过一面,在雄州城内。
“报上名来!”高继冲看着站在面前的潘留,他早就忘记了这么号人物。
“小的乃是天瑶庄的三庄主,与大将军,曾有一面之缘。”潘留叹口气,上位者就是如此,根本就记不得他这种小人物。
“倒是有些印象,此来是为了投降?这庄子里,你能做主?据我所知,你上面还有两位兄长。”高继冲倒是想起来了,这天瑶庄有三位庄主,大庄主倒是经常去城里,城里的产业好像是他打理,这三庄主倒是不太认识。
“螳臂当车,实为不智,小的想为庄中无辜百姓,谋一条生路。如今大庄主跟二庄主,早就去了城里,这庄中,乃是小的说了算。”潘留看着眼前的年轻男子,都以为他万劫不复了,结果人家回来了,好像还更强大了,那两位兄长,明显下错注了。
“庄中百姓,无辜者自然有一条活路,至于你等参与谋害本将,恐怕难有好下场。”高继冲虽然并非睚眦必报之辈,但也不可能对谋害他性命,让他麾下死伤无数之辈,网开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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