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恒,无疑是京中新贵。
这新科状元,在当时,算是不得了的名头。但这名头吧,等到入了翰林院,也就算不得啥了。
因为这这翰林院中,最不缺的就是状元。
然而,别的状元入了翰林院,就得慢慢熬资历,可严恒就跟个怪胎一样。
一般的状元入了翰林院,一般是做个翰林修撰,从六品的职位。
但到了严恒,直接被点了侍读,正六品的职位,起步就比一般的状元要高了一级。
以此身份入翰林院,严恒少不得要被其他的人排挤。
毕竟,大家都是状元,我们进翰林院,都是从六品,可你直接就正六品,凭啥啊?
然而,没等这帮子前科的状元们给严恒穿小鞋,泰升帝就招了严恒到跟前随侍。
这一下,哪怕是翰林院的上官,想要刁难严恒,也找不到下嘴的机会。
人家不在翰林院当差,在昊天殿轮值,谁有那个胆儿跑去昊天殿给严恒派差使?
而且,甭管你怎样的恃才傲物,只要你不是个傻子,就会明白,严恒这位新科状元这是简在帝心,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
面对一个即将冉冉升起的朝堂新贵,他们可能还得在翰林院继续熬着,如何选择,这些人心里都是门儿清的。
钱老太爷入京,首要任务是把小儿子从京都府的大牢里捞出来。
而如今,听闻外孙女暂住严家,他肯定得去严家拜访。
礼物呢,必需备好了。
再者,也得了解下这位新科状元的为人喜好。
这一了解,钱老太爷的心情就不淡定了。
他虽然只是一介商贾,但看人的眼神儿还是很准的。
当初,他是真的看好青云侯云匡,若不是钱老夫人一直吹耳边风,还有那钱大小姐的闹腾,他怎么可能允了那悔婚替嫁的行事?
虽然云匡的崛起,并不是钱老太爷想的那般,走的是科举之路。可,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真的没错。
只可惜,悔之晚矣。
如今,让人查了严恒的情况后,钱老太爷这个心情,是真的久久不能平静。这又是一个朝堂新贵,未来的成就绝对是常人不能比的。
这人,必须得交好。
……
严恒可不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以为如此特殊的访客,他正跟杨氏在家中的小花园凉阁里说话。
此时,严家拍到京城送钱的人已经到了。
不但是送了银子来,还给严恒在京中置办了一座老大的宅子,比起谢咫给严恒安排的这宅子,大了十倍不止。
“娘子,你说,咱们要不要挑个黄道吉日搬过去啊?”
“搬过去做什么?我觉得住在这里挺好!”
杨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气愤的。
对于严家那些人想要严恒纳妾的行为,她依旧是耿耿于怀。若不是严恒心里有她,她如今还不知道怎样呢!
“娘子,还在生气呢?”
“没必要的嘛!”
严恒微微笑着,“只要为夫心里有你,旁人想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对咱们可没有一点的影响。”
杨氏听了严恒的话,不由莞尔,道:“我就是气不顺。”
“咱们现在搬过去,岂不是等于现在就原谅了他们?”
“娘子,没必要的。”
严恒呵呵一笑,握着杨氏的手,“你想啊,咱们早晚都得原谅他们,这是必然的。”
“既然如此,咱们何不早点儿拿出个姿态?”
“咱们越是如此懂事识礼,他们只怕是会越觉愧疚,毕竟,在这个事情上,他们做的的确是不地道。”
“咱家那些个老人啊,我可比你了解呢!”
严恒丝毫没有算计了严家那些个老辈子的愧疚感。
事实上,严恒从一开始就对这些老辈子管得宽有些反感。如今能小小的算计一回,让他们心里愧疚一段时间,严恒怎么可能不把握这机会?
“那,听你的!”
杨氏并没有跟严恒对着干的心思。
她也不会觉得严恒是在忽悠她。
“那,咱们今儿就先过去瞧瞧?那宅院,比这个大得多,我寻思着,你肯定喜欢!”
“你咋就这么肯定?”
“因为,那地方是我挑的!”
严恒得意一笑。
严家人入京,要给严恒置办宅院,肯定不能私下做决定,总得问问严恒的意见。
毕竟,这要是买了宅子,但是严恒不满意,这好事儿也就可能办成了坏事。
……
严恒跟杨氏说着话,便喊了人套车,两人上了马车,慢悠悠地朝着新宅子那边去了。
相比谢咫给严恒准备的这宅子,严恒的新家,离着皇宫更近,而且周围住着的,都是些朝堂上的大佬人物。
在这种地方,一般而言是很难有这么大的宅子出售,可这宅子属于那位出了事的徐阁老。
徐阁老被证实为大贪官后,他的家产被抄没,而这原本的阁老府邸,也被查抄,等待发卖。
然后,问题就来了。
阁老府邸,谁敢买?
更何况这位徐阁老还是犯了事的。
别人对这里忌惮的很,可严恒是个百无禁忌的。
加上他如今正在泰升帝面前得宠,内廷总管知道买主是严恒这位朝堂新贵后,就非常麻利地同意了这笔交易。
当然,价钱上,却没有多少的优惠。
毕竟这银子最终都是要入内库的。
万一某天泰升帝询问起这个事情,出了什么岔子,他一个内廷总管可扛不住泰升帝的怒火。
巧的是,严恒并不差钱。
确切的说,严家不差钱。
当杨氏知道这是曾经的阁老府邸,也是乐了,道:“相公,你这是想要入阁吗?”
区区翰林侍读,正六品,却住进了二品阁老的宅邸,这代表啥意思,怕是明眼人都会有所猜测。
严恒闻言,微微笑,道:“娘子觉得为夫能成么?”
“肯定能成!”
杨氏连想都没想,直接就给出了回答。
在她看来,严恒就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男人。
莫说严恒想要入阁,在杨氏看来,严恒就算做了首辅,也是正常的事情。
当严恒跟杨氏在这府里转悠的时候,钱老太爷到了严家门外,递上了拜帖,求见严恒。
然而,门房直接表示,严恒不在,让钱老太爷改日再来。
钱老太爷只道自己这是遇到了那种狗眼看人低的门房,但为了能见到云雪,他还是从袖笼里取出了一锭银子,悄无声息地送进了这门房的手上。
“小哥,不知这严侍读去了何处,何时才能回来?”
“老夫乃是青云府岳丈,此番前来,是为了见见我那外孙女的。”
钱老太爷直接将自己的来意道明,又道,“若是严侍读不在,小哥可否帮忙唤一下我那外孙女!”
“老爷子,那更不好意思了,您来晚了!”
门房收了钱老太爷的银子,自然不能让他这么白白跑一趟。
“青云侯府的云小姐,已经随着我们府的大小姐离开了!”
“嗯……?!”
钱老太爷瞬间傻眼,“小哥,我听说,严侍读虽然成亲了,当妻子三年无所出,你说我那外孙女跟随贵府的大小姐离开了,你这是逗我玩儿呢啊!”
此时此刻,钱老太爷是有些愤怒的。
他早知道,这些官员的门房不好对付。所以,他才会直接出手一锭银子,哪曾想,这一锭银子,居然听了些半截子的消息。
“老爷子,您这就不知道了,我家老爷跟一位姑娘认了干亲,那自然就是我们福山的大小姐咯!”
看在一锭银子的面子上,这门房还是跟钱老太爷说了些事情。
当然,至于云雪跟温锦去了哪里,他是不可能说的。
这一点觉悟若是没有的话,自己也就不用做这个门房了。
钱老太爷虽然拿出了足够的诚意打探消息,可惜,最终都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门房收银子的时候,一点儿不手软,但对于钱老太爷的问题,那都是避重就轻的回答。
最终银子花了,最想探听的消息没有到手,钱老太爷的心情可想而知是多么的不好。
从严家离开,钱老太爷立刻发动了钱家在京城的人手,立刻去查严恒那位干闺女的消息。
这事儿,还真的不难查。
谁让当初严恒认干亲的时候,动静闹得有些大呢!
“这怎么可能?”
等从下面的人嘴里听到温锦的情况介绍,钱老太爷第一反应就是不信。
区区贱民,何德何能居然得了新科状元的青睐?
“老太爷,这个,真的就是如此。”
“当时,事情闹得还是挺大的。那严侍读请了好些人去观礼,连姑爷也去了的!”
姑爷,自然是青云侯。
钱家在做出了悔婚替嫁的事情后,依旧是腆着脸称呼青云侯为他们钱家的姑爷。
可知道内情的人都知道,这一门亲事,真算不上是结两姓之好,结仇还差不多。
“知道这姓温的小丫头是哪里人吗?”
“说是西平县人士。至于具体是西平县什么地方的人,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还不赶紧去查?”
钱老太爷冒火。
下面的人只能狼狈退下,继续去查这个事情。
可惜,京城人都知道新科状元郎认干亲这事儿,但认下的小姑娘是哪里人士,还真的是没有几个人知道。
毕竟,西平县虽然也是京都府所属,可对于住在京城里的人来讲,这西平县就是个小地方,谁会在乎这小地方的人和事?
“去西平县!”
钱老太爷一边让人去查温锦的底细,一边带着人往西平县赶去。
虽然消息上说,温锦只是个农家丫头,但钱老太爷不信这个,他觉得,这事儿肯定别有蹊跷。
只是,相比于去探查其中的蹊跷,他现在只想先把人找到。
……
钱老太爷急三火四地忙活着,而这一切,全都落在有心人的眼里。
没等钱老太爷出京,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钱老太爷,聊一聊?”
拦住钱老太爷的人面白无须,有着一副公鸭嗓子,眼神带着十足的阴气,让人见了就不寒而栗。
“你请!”
看到拦路的人,钱老太爷的脸色瞬间变了。
这拦路之人,竟是宫里的内侍。
宫里的人找来,钱老太爷就算是再着急,也得先听人把话说完。
“懂事儿!”
拦路之人翘起兰花指,率先而行,进了路边的一处茶楼。
茶楼很安静,没有一个喝茶的客人。
便是掌柜和招呼客人的茶小二都不见踪影。
“钱老太爷,请坐吧!”
“不敢,不敢,公公面前,哪儿有小老儿坐的资格!”
钱老太爷弓着腰,陪着笑脸。
“咱家让你坐,你就坐,也不用担心,咱家此来,不是找你的麻烦。”
“说起来,咱家可是来帮你的!”
“哦,忘记说了,咱家是侍候太后的!”
“……”
听到这内侍的一番言语,钱老太爷完全傻掉了。
钱老夫人是被太后让人掌嘴,赶出京城的。
如今,太后身边的内侍又找上了他,这是为何呢?
“还有,令夫人两次被掌嘴,都是咱家亲手!”
这内侍在钱老太爷懵傻的当口,又给钱老太爷的心口来了一刀子。
这一刀子,真的是很扎心。
自己的媳妇儿被人打了,而这打人的人,就在他的面前坐着,而他还得陪着笑脸,小心侍候。
“钱老太爷,就不想为你那老妻打回来?”
“小老儿不敢!”
听到这内侍的话,钱老太爷吓得差点儿跪地上。
“呵呵呵……钱老太爷,咱家既然来找你,你就该明白,这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
“公公,小老儿的小儿子是冤枉的!”
听到内侍说是奉了太后的懿旨而来,钱老太爷直接跪下了。
“你儿子是不是冤枉的,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有没有用!”
内侍冷冷地望着跪在地上的钱老太爷,“你若是没用,那么,咱家为什么要帮你?太后娘娘又为什么要帮你?”
“小老儿有用,有用!”
钱老太爷忙不迭地开口。
“是么?那么,你有什么用呢?”
“公公想要小老儿有什么用,小老儿就有什么用,只要能救小老二的小儿子,小老儿全凭您差遣!”
钱老太爷无比坚定地开口,而他内心深处,则是悔不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