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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什么男人(2)(1 / 1)

算什么男人(2)

周启深的浅色衣服被吐得完全不能看。也不是什么作呕的污秽, 吐出来的全是酒水。他反倒更不放心了,经验使然,赵西音这是光喝酒不垫肚子, 最是伤身。

赵文春起先还想笑, 后来一见他这模样儿, 全是痴情种,便又慨然了。

赵西音是凌晨醒过来的, 卧室留着灯,赵文春坐在边上打瞌睡。她嗓子疼得难受, 第一遍都喊不出话,第二遍才挤出声音,“爸。”

手肘一抖, 头跟着一磕,赵文春惊醒,“啊?啊。醒了啊。”

赵西音坐起, 披头散发跟只小疯子似的,眼神全是迷糊糊, “我想喝水。”

保温杯早就备好了, 水温刚刚好。赵西音一口气喝了整瓶,人总算清醒了些。赵老师抄起书就往她脑袋上敲, “赵西音你是不是真当家规是摆设呢!”

赵西音疼得龇牙, “爸!”

“爸你个头啊,把家规背一遍!”

赵西音揉眉心, “现在我哪儿记得住。”

赵文春冷哼, “谁送你回来的?”

“小顺儿。”

“还记得你吐了谁一身吗?”

赵西音抓抓脑袋,犹豫了下:“你?”

赵文春抄起书本又是一敲,好大的气:“你记性被狗吃了!人家的衣服全给你吐坏了, 没东西换,还得临时回公司开会,那么大的一个老板,穿着我这个老头子的汗衫就走了,像话吗,对得住人吗?!”

赵西音连续挨了五六下敲头,眼冒金光差点没晕过去。

赵文春真觉得丢人,手指向卧室外,“谁吐坏的谁去洗!”

别看赵老师平日温和慈爱,这小老头还是有根犟筋,某些原则问题上一套套的,他们家的家规是他用毛笔小篆亲手写的。大半夜的现在,非得把她赶去卫生间,老老实实蹲那儿洗衣服。

赵西音头重脚轻,差一点就栽到水盆里。

赵文春一点都不心疼,训人:“明天给人家送回去!”

赵西音看着一盆肥皂水懵脸,手机呼吸灯一直闪,小顺发来好多慰问微信,问她有事没事。赵西音挺无奈,划开相机,拍了一张惨兮兮的照片,手指一划发了过去。

“脏衣,肥皂,挨骂的小赵。”

发完了,手机搁一边,过了几秒,她心里总觉得不对劲,不放心的看了眼,才发现信息给错了人。几乎同时,赵文春在客厅接电话,他还走过来,特意开了免提。

周启深说:“赵叔,我那衣服不碍事,你别让她洗,她喝了酒,别碰凉水,您帮个忙,把衣服丢了就行。”还说:“您别骂她,谁还没个压力,发泄出来总比憋在心里强,您要骂她,她又得难受,这酒就白喝了。”

赵文春嗯嗯地应着,赵西音低头搓衣服,小泡沫全往脸上飞。

电话挂了,赵文春唉声叹气,“你们一个个的,这都什么事儿。”

次日,赵西音起了个大早。这两天起风,衣服晾外头干的快,她把那件阿玛尼熨了一遍,整整齐齐叠进纸袋。赵文春还跟她置气,一早上也不搭理人,只指了指桌上早盛好的保温瓶,下命令:“给人送去。”

赵西音默默出门,快到时,给周启深发了条信息,衣服放前台,记得拿。

也就一两分钟的距离,她到时,周启深竟然已经等在那儿了。

他当然没有穿赵文春的老年汗衫,办公室里有一间他私人的休息室,里面什么都有,从内搭到外套,甚至内裤袜子都在衣柜备了几套。周启深穿着简洁得体的黑衬衣,白金袖扣和手表一个不落,衬衣下摆扎进裤腰,一条暗色棋盘格的皮带系着,西装搭在手臂,一副极好的身材。和昨晚相较,唯一不变的就是头发,松松软软没做造型,比起背头的干练,这样的周启深是另一种俊朗。

赵西音知道,他肯定是在公司待了一夜。

“我爸给你的。”她递过保温瓶,“对不起,昨天给你添麻烦了。衣服我洗好了,你看看,如果不行,我赔你一件新的。”

前半段的话还挺温情,周启深受用,一听后两句,整个就垮掉了。

周启深表情收了收,平声说:“西音,你不用拿这话刺我。”

赵西音张唇欲言,被他眼神一对,便虚了心,怯了胆。

周启深拿过东西,“我八点还有视频会,就不送你了。”

手指若有似无地碰了下,周启深像被火焰烧了下。他下颚紧了紧,跟自己做斗争一般。

半秒之后,举白旗投降。

周启深从西装裤袋拿出东西,擦肩而过时,不容犹豫地捋开赵西音的手指,往她掌心迅速塞过去。低声说:“备着。”

赵西音低头一看,怔然。周启深给她的,是他梦魇那日,赵西音给他的水果糖。

他记着她宿醉之后从不吃早餐,因为一吃准吐。他记着她还要去训练,怕她身体出毛病。她给他的东西,他当宝贝收着。

她每一个习惯,他都记得。

——

宿醉的后遗症相当强,吃糖也不顶用,加之一夜没睡,赵西音挂着黑眼圈出现在练功房,偏偏今天还有考核。团里的考核也有过三四次,从简单开始,不算难。今天却加了戏码,自行找伴儿,现编现跳。

一公布,都忙着找搭档。平日看起来特别和气的小圈子,各自的心思也藏不住了。这姑娘们都精明聪慧,识人准,谁跳的好,谁水平差,各自心里都有一本谱。

好几个隔得远的,都对赵西音友善一笑。赵西音离岑月近,问她:“跟不跟我一起啊?”

她动作快,旁人就没敢再上来邀约。岑月摇摇头,“不拖累你,我不会编这些,跳钢管舞那肯定行。”

赵西音乐了,“傻,你尽管跳,我来编。”

这考核真狠,就留一小时,从编到跳全包。赵西音带着岑月往角落站,她是有思路的,定下来的曲目是《梁祝》。临场发挥,这种故事型的背景乐自带优势,易让观众进入情境。

赵西音在大学时,就喜欢研究这些东西,有时来了灵感,在天台晒个衣服都能原地蹦跶几下。戴云心看出了她的天赋,本想着将她往这方面塑造,可惜赵西音出了那次事故后,就再没了下文。

赵西音和岑乐第一次合拍,默契度中规中矩,动作也没敢往难的编。但老师们还是给了高分,因为这两姑娘的分工有层有次,懂得扬长避短,赵西音身段太好,旋身与跳跃的连接动作行云流水,真像一只展翅的蝴蝶。

动作抠死了,谁都能往好的跳。但情与韵的流露,便是天生的,是祖师爷赏不赏你这口饭。赵西音和岑乐能收能放,毫无疑问地拿了这次考评的最高分。

其他人窃窃议论:“她是哪边送上来的?”

“不清楚,没打听到,但我第一天撞见了她和张一杰大哥说话,杰哥对她好热情哦。”

“那肯定有关系。”

“但她人还挺低调的,平时我都没太注意到她。”

休息室里,东拉西扯的八卦成为枯燥训练生活里的小乐趣。其实大家都没恶意,好奇归好奇,猜来猜去的都还算有个度。

倪蕊捧着水杯,咬着吸管微微一笑,“你们不知道吗?”

众人眼睛一下就亮了,“你知道?”

倪蕊嗯了声,“她结过婚的。”

这消息够震撼的,都不相信,“不可能吧,她挺年轻的,而且我注意过,她每次训练完都自己坐地铁走的。如果有老公,那肯定得来接她的吧。”

倪蕊得意道:“注意我的用词,是结过。”

“你意思是,她离婚啦?”

“欸,不对啊,你之前不是说,不认识她吗?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倪蕊立刻反驳:“我不认识她。”然后勾了勾手,一个个好奇的脑袋就都凑过来了。

“还有一件事,她以前……”

这时,倪蕊肩头被人用指尖戳了戳,她回头一看,赵西音笑容甜美,精精神神地就站在她身后。倪蕊跟见了鬼似的,心虚二字全贴在了脸上。

赵西音亲亲热热地挽住倪蕊的胳膊,嫌不够亲,又半抱着她的肩,就差没脸贴脸。

众人面面相觑,怎么了这是?

赵西音眼睫眨了眨,“像吗?我们姐妹俩像不像?”

大家目瞪口呆,“你,你们,你们是姐妹啊?!”

赵西音笑得跟花儿似的,用力点头,“对呀,一个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

倪蕊的脸憋得通红,脖子上的青筋都给急出来了。

有人嘴快:“小蕊,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么?”

赵西音还是轻松愉悦的表情,“妹妹不懂事,总喜欢撒点小谎,没办法,小时候发烧次数太多。你们也别介意呀,该照顾的照顾,她跟你们不一样的,谢谢你们啦——来,我请大家喝果汁。”

身后的岑月立刻提上一大袋橙汁放桌上,热情分发。

赵西音走时,还特亲昵地摸了摸倪蕊的头,“今天是不是又烧起来啦,快去吃点药,脑子坏了修不好。”

这话已经很不客气了,谁都听得出含枪夹棒,但段位高低立见,她赵西音是有真本事的,比倪蕊这没脑子的小女孩厉害得多。

赵西音和岑月走后,现场安安静静。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看倪蕊,都十分默契地往边上远离。

倪蕊胀红的脸还没退温,眼泪蓄在眶里,被羞辱得彻彻底底。这天的事闹得也算人尽皆知,倪蕊趴在桌子上哭了一中午,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赵西音也不在乎别人的打量,撕了脸,就想到了这结果。

六点结束训练,她没走,去了楼顶的天台坐着。

这儿真是好地方,高楼林立,西边的天有黄昏罩着,昏昏红红还不忘分一羹给东边。往下望是车人如蝼蚁,往上看是夕阳无限好。赵西音好像坐在天色分界处,用那句矫情的形容,一半明媚,一半忧伤。

孟惟悉上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如果不是风把女孩儿的头发吹动,他以为世界静止了。

赵西音发现他也很快,几乎一瞬间回头,两人打了个照面,难得的都没有躲闪。她礼貌地笑了一下,嘴角微微勾上去。孟惟悉的眼睛就热了。

“吃饭了么?”他问。

赵西音说:“没呢,现在回去。”

孟惟悉轻松道:“我也没吃,开了一下午会,中午就吃了两个鸡蛋。”

赵西音站起身,从天台轻跃而下,拍了拍手上的灰,“吃鸡蛋好,吃鸡蛋长个儿。”

孟惟悉真笑了,“我还要长?”

赵西音摇头,“没没没,我只是想到我爸常说这句话。”

她往前走,但孟惟悉杵在原地没让路,沉默的坚持着,然后说:“小西,我请你吃饭吧。”

赵西音想都没想就给回绝:“不用不用。”

她绕开道,和他的肩膀有半米远,走了。

出了大门,走到街上,天还明晃晃的。赵西音走了一段就觉得不对劲了,她能感觉路人都在看她。又走几步,她转过身,就看见孟惟悉开着车一直跟在后边。

他从车窗望着她,不说话,就这么望着。

赵西音对视几秒,无奈道:“你找个地停车吧,我们就在附近吃点。”

孟惟悉停好车,一路小跑过来,怕她走了似的,见她还在,笑得就跟得了宝贝的孩子一样。孟惟悉从小俊到大,这几年的气质愈发成熟,可刚才那个笑容,全是亮堂堂的少年气。

他和赵西音并肩往街上走,谁都不提去哪里吃饭。孟惟悉说:“张一杰跟我说了你们中午的事情。”

赵西音点点头,“看笑话了。”

“你别担心,起不了什么风浪。”

“不至于。”赵西音坦然道:“我现在不在乎这些,我答应戴老师来,只是想再试试,也不奢望试出个什么名堂,我跳得开心,谁也拦不住,我觉得自己不适合,我自己就走了,也不用谁送。”

孟惟悉笑了笑,“没事儿,做你想做的。”

后半句他没敢说,做你想做的——

我护着。

再往前走就是三里屯太古里的soho写字楼,明亮红艳的标志已经亮起了灯,天桥横跨马路,夜晚出游的人开始多起来。她们往优衣库那边走,赵西音隐约记得那边有几家面馆。

这边真热闹,黎冉工作室离得近,以前最喜欢拉着她来德云社剧场听相声。黎冉笑点低,一个段子能把她直接给笑趴下,赵西音倒是挺冷的,很难触动她的笑点。孟惟悉也是一样,两人刚谈恋爱的时候,跟黎冉一块儿来听过,就黎店长笑得像小母鸡下蛋。赵西音和孟惟悉对视一眼,啧,同款无奈。

后来赵西音去洗手间,孟惟悉跟着出来,两人手牵手在商场瞎逛。

那是正月,临近元宵节,红灯笼和彩灯还没撤下。商场中间搭了两条巨大的锦鲤和一对拜年的童男童女。孟惟悉坏的很,说:“小西,给你照个相片。”

赵西音没多想,按他指挥的站在两条锦鲤之间,笑容傻乎乎地比了个耶。

西边广场还有乐队表演,观众挺多,唱得是真好听。赵西音听了会儿,回头就不见了孟惟悉。等她找着人,人已经站在了乐队里。

孟惟悉穿黑色的呢绒风衣,他个儿高,撑得笔笔直直,特别帅。

他跟乐手交流几句,然后互相做了个OK手势。他握着麦,对赵西音笑,沉沉稳稳的,没一点怯场。后来音乐起了,孟惟悉说话了。

他说:“这首歌,送给我家拜年娃娃。”

赵西音愣了下,不明白这个梗。

孟惟悉的歌声不算特别好听,但这歌的音节都在他擅长的区间,不重要了,在赵西音耳朵里,只剩蜜意情浓。

-世界纷纷扰扰喧喧闹闹什么是真实

-为你跌跌撞撞傻傻笑笑买一杯果汁

-就算庸庸碌碌匆匆忙忙 活过一辈子

-也要分分秒秒年年日日全心守护你

每每唱到“守护”两字时,孟惟悉都冲她笑。

这晚回家之后,赵西音才想起翻翻朋友圈,孟惟悉两小时前发的状态:一张她在锦鲤那儿比耶的照片,配了两个字——

我的。

孟惟悉也是八百年不爱发朋友圈的人,内容寥寥。某天赵西音再看时,发现点赞的人里,多了一个周启深。

这些往事如水流,现如今,在赵西音心里淌了一遍就收了句号。

她转头问孟惟悉:“吃面条可以么?”

他们站着的地方是商厦,这一瞬间,商厦整面墙的灯光变成了红色,孟惟悉背对着,眼睛都红了。

他忽然说,“不吃了。”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就进了一家店。卖甜点的,他买了六七份打包,不发一语地全塞给了赵西音。然后没说一个字,失魂落魄地走了。

赵西音定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远去,始终没有迈步。

到家还早,一开门就听见黎冉的彩虹屁:“赵叔,您比我亲爸还要好,这什么茶啊,烹得真香!”

赵西音踏进玄关,服了她:“你就吹吧。”

可一进客厅,她就愣住了。

家里不止黎冉,沙发上坐着的,还有周启深。

黎冉笑嘻嘻的闪过来,对她挑挑眉,“意不意外呀?惊不惊喜呀?”

赵文春从厨房出来,挺自然地解释:“启深还保温瓶来的,我都说了不必,他非要特意跑一趟。”

特什么意啊,保什么温啊,人家醉翁之意不在瓶。

周启深回头看赵西音一眼,平平稳稳的坐在那儿,一点也不害臊。赵西音脸上差点就没写明了——你这成天阴魂不散的可太闲了。

黎冉瞅见她手里的蛋糕,“我去,买这么多,你钱多啦?”回头手一挥,“周老板,吃蛋糕啊,小西买的,用力吃,这家店的可贵了呢!”

赵西音懒搭理,怏怏留了句:“给我留点儿,我没吃饭。”就进去卧室了。

她手机还搁桌上,一走就来了好多条信息,叮叮叮地响个不停。黎冉嫌吵,拿起一看,愣了下,随后眼珠一转,清了清嗓子大声:“小西,有人想下次请你吃西餐。”

旁边的周启深肩膀一僵。

黎冉照着信息念了大概:“孟惟悉说啊,今天抱歉了,让你一个人走——搞半天,蛋糕还是他买给你的啊?”

空气跟泼了一桶浆糊似的,粘稠得扯不开空隙。

本来正襟危坐的周启深,忽然就拿起了桌上的蛋糕。黎冉被他这吃食的速度震惊到了,“……周哥,您这是饿了三天?”

这破烂蛋糕一块做得跟芝麻粒似的,他周启深能一口十个。

黎冉哎了哎,“不是,你给小西留点儿,她也还没吃饭呢。”

“她不吃蛋糕。”周启深冷邦邦地说。

“她喜欢吃甜食的。”

周启深把吃完的蛋糕叉和纸盒扔进垃圾桶,阴恻恻的还是那句话:“她不吃蛋糕。”

黎冉被他这眼神唬住了,连连点头,“不吃不吃。”

周启深要笑不笑的模样儿真的挺怵人,“吃西餐是吗?我现在就能带她去吃。”

黎冉点头,“对对对,那必须得马上吃。”

周启深跟谁较劲儿似的,苦大仇深:“你信吗?”

黎冉差点把头甩断,“信信信。”然后又一脸无语,不是……我信你有屁用呀。

赵西音站在卧室门口,既无语又想笑。

周启深今年多大来着?

周三岁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觉得周哥给小孟朋友圈点赞那里,挺腹黑的,不怪小孟恨不得吃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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