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鼓声起,禅院樱霎时?收敛全部外散的思绪,眸光沉凝,神?楽铃动,一场祭祀神?灵的舞蹈随之流出。
渐渐地,高台下人?群愈发密集,攒动的人?头覆下了大片的阴影,有人?努力伸长脖子,妄图逾过高耸的人?墙,看清那翩翩起舞的灵秀少女?,至少让那惊艳在眸底多?留一秒。
阿音三人?并没有这个烦恼,他们早已将最好的观赏席位占据。御三家不愧是御三家,看一场神?乐舞都多?的是讲究。
兴许是太全神?贯注于欣赏漂亮的小姐姐,阿音并未注意到身后二人?的心不在焉,那一丝传入风中的窃窃私语也?从耳畔溜走,没有被鼓膜捕捉到。
五条悟蓦地抬头看了一眼禅院樱,他的眉心微蹙,“禅院阁下,我?有一个问题。”
“说?。”禅院惠眼神?都欠奉于他。
五条悟也?不在意他这冷淡的态度,“目前的御三家,有资格跳神?乐舞的适龄少女?,除了禅院樱以外,还有几人??”
咒术界不成文的规定,每一位适龄少女?,三年内只能?跳一次神?乐舞,据闻这是为了保证这些女?孩的咒力纯净和稳定。
“……”突然问这个做什?么?
禅院惠狐疑地瞅了眼对?方,并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其他家的我?不清楚,但是禅院家,只有禅院樱一个人?。”
“你知道?的,咒术界本就女?性稀少,宗家的女?孩子……更是凤毛麟角了。”
“这样啊。”
简促地应了一声,随后五条悟便沉默不言了。
他明?显在思考着什?么,禅院惠当然不可能?甘心放过他,尤其在对?方主动打开?了话茬的情况下。
禅院惠直截了当地问了:“你问这个,是想做什?么?”
“别说?得好像我?要搞事一样啊,禅院阁下。”五条悟无奈地耷拉下了肩膀,“好歹是同僚,彼此间多?一点信任如何??我?可是在想正经事的。”
“我?听阿音说?了,禅院阁下已经知道?我?们要一同出行寻找圣物的事了吧。”
见禅院惠点头
,五条悟也?不做谜语人?,补充道?:“时?间已经拟定好了,就在新年祭典结束以后,我?和阿音就会启程。”
此话一出,禅院惠的目光一凛,下意识般,眼底某种锋利凌冽的介质即将破土而出。
可在下一秒,他缓缓阖上了双目,那坚冰般冷冽的锐角随之融化,汇成了一汪平静的湖泊。
而如果细窥,那如往常平淡的双眸中,添增了不甚明?显的无可奈何?。
仿佛认命一般,禅院惠叹了口气,说?道?:“这么快吗?”
快到他没有心理准备,快到连饯别宴都来不及送上。
这是小姑娘第一次离开?他这么远啊,让他如何?不忧心呢?
“我?还以为,至少要等到禅院家的族内大比结束以后呢。”
禅院甚一这小子可是阿音手把手教出来的,她?如果要这么快出行,大概率是见不到甚一的比赛了,不得不说?是一个遗憾。
到时?候也?不知道?禅院甚一要怎么闹别扭。
五条悟敷衍地干笑了两声:“哈哈,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的事呢。此次出行变数太大,归期未定,即使是我?,保守估计也?得花费一年。你们族内大比是在今年春末吧?那肯定是赶不上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禅院惠直接略过了这个扎心的话题,把歪掉的楼扭回来,“你们启程寻找圣物的事,和跳神?乐舞的适龄少女?有什?么关系?”
脑海中灵光一闪,禅院惠不禁睁大了眼睛:“你,难不成……”
“开?光仪式。”五条悟言简意赅,他又?把目光重新投向那沉浸于舞蹈中的禅院少女?,“禅院阁下也?知道?的吧,圣物是自平安京时?期起流落至今的,它纵使有天大的伟力,在一千年的沉淀中也?不知会被魑魅魍魉污染成了什?么样子。因此,取回圣物后,为了‘驱祓邪祟,重唤旧灵’,必然要举行一场开?光仪式。”
“其中,献上最纯净咒力的‘神?乐舞’将会是仪式的核心。这也?是我?为什?么问御三家还有多?少人?能?胜任此职。”
禅
院惠摇了摇头,说?道?:“哪有这么好找。就算把宗家的女?孩全挑出来,其中也?不一定有人?能?担任得起圣物的开?光仪式,那种神?乐舞可和这场不一样。”
“献上神?乐舞的少女?,需要拥有绝对?纯净的咒力,庞大到足以挥霍的咒力量,持续稳定的咒力输出,才能?勉强供得起圣物的汲取吧。”禅院惠的声音略有无力,“前两个条件就能?筛掉一大半的人?了。”
真当天才是路边的大白菜那么好捡?
“唔……”
他们的交谈无疾而终,随着禅院樱最后一个点足,优美的舞姿定格在落幕的那一刹,手中神?楽铃微微摇动,空灵脆响逐渐消弭于风中。
一舞结束,昭示着新年祭典也?迎来了终点。
阿音意犹未尽,她?回过身来,脸上挂着最灿烂的笑容,“五条阁下,禅院……咦?你们在看什?么?”
她?这时?候,才注意到了面?前二人?的气场和所有人?格格不入,好像其他人?都沉醉于这场华美舞蹈时?,唯有他们俩人?清醒地伫立在一旁,气定神?闲,游离于世人?之外。
女?性的直觉是敏锐的,然而不论阿音如何?怀疑,在五条悟和禅院惠都对?之前的交谈绝口不提的情形下,她?也?只能?作罢,任由那一丝疑惑在心湖上一点即过,只留下淡淡的涟漪。
“阿音,我?们走吧。”
阿音歪了歪头,“好。”
………
在第二天,阿音就被忽然造访的五条家来使携带的消息砸得晕头转向。
“什?么,我?就要走了?这么快的吗?”
阿音忍不住再三确认,那名拘谨的使者仍旧回答道?:“是的,家主大人?遣我?来提醒您。后日早晨便是启程的时?机,请阿音小姐尽快做好准备。”
直到送走了五条家来使,阿音还有点缓不过神?来。
不,倒不是她?不愿意,毕竟答应过的。
她?只是没料想到这个时?候来得这么早,寻找圣物……根据五条阁下和禅院阁下的描述,阿音稍一联想,就能?得出“这会是一场漫长的旅途”这个结论。
要离开?这么久,她?也?就罢了,五条阁下都不用处理族内公务,安排好后续工作的吗?
据她?所知家主都是大忙人?,五条悟这一副两袖清风事不关己,随时?都能?出发的姿态,着实震撼到阿音了。
出发的时?间是后日清晨,五条悟还特意知会了她?,在他们之前碰面?的那条街道?上会合。
未免有些仓促,还好阿音平日就是个闲人?,事情不怎么多?。
阿音一刻不敢耽搁,立即动身去找了禅院甚一,和他说?了这件事。
彼时?,禅院甚一还在训练场地,正值日上三竿,他额角大滴汗水落下,胸腔一起一伏,急促的呼吸昭示了少年训练的强度。
他一直是往死里逼迫自己,也?不顾会不会给自己身体带来负荷。直到最近阿音接手了他的监督工作,禅院甚一才收敛了些许。
见到阿音的身影出现在场地外,黑发少年微不可察地眼眸一亮,却又?马上扭头,故作淡定地打了声招呼:“你来了。”
“嗯。”阿音走上前去,掏出一副手帕,给禅院甚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又?递过去一个装水的竹筒,“休息一会吧。”
禅院甚一接过,却并没有急着补充水分。
少年表面?看上去粗莽,认识他的人?就知道?他心思细腻异于常人?,地位低下,从小摸爬打滚求生存的人?往往越会察言观色,而阿音又?是个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的主。
禅院甚一干脆把竹筒往身旁一搁,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神?态:“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听完了阿音的来意,禅院甚一的表情变得很难看。
“你要走了?”少年猛地拽紧她?的胳膊,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像是不可置信的质询,“族内大比的时?候也?不回来?你不是说?好的,要看着我?击败所有曾经嘲笑我?的人?……”
声声质问,仿佛遭遇了身心欺骗的受害者对?上了莫得感情的女?海王。
“又?不是不回来了……”声音细弱,阿音又?心虚又?无辜,“我?相信即使我?不在场,你也?能
?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而且还有禅院阁下看着呢,他会告诉我?结果的。你也?可以把他当成我?的第二双眼睛。”
闻言,禅院甚一的面?部表情扭曲了一秒,他的目光钉在她?的脸上,看出了心虚,看出了烦恼,唯独没看出有半分动摇。
他知道?自己劝说?也?是无用的了,便自讨没趣地松开?了手,一霎那,连训练的兴致都消弭了大半:“那家伙知道?你要走了吗?”
禅院甚一很少称呼家主,一旦他用“那个人?”、“那家伙”指代,基本就是指一个人?。
阿音颔首:“他是最早知道?的。”
“……他也?不来送你?”黑发少年还是没忍住抱怨了一句。
“禅院阁下很忙啦,挤不出时?间也?是情有可原。”阿音带着几分好笑,说?道?。
这孩子,真是对?禅院阁下的积怨已久啊。
“哦。”
禅院甚一咕噜噜地灌下一大半的水,末了他擦擦嘴角的水渍,头也?不回地重新走回训练场地,对?阿音挥了挥手。
“那我?也?不送了,你慢走。”
身形微顿,随后是少年满不在乎的一句话传来。
“我?会堂堂正正打败所有人?,拿回本应属于我?的东西?。你就看着吧。”
听到这句话,阿音总算能?放下心来了。
因着欣慰,她?的脸上也?浮现了淡淡的笑意。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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