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是贾嬷嬷的外甥,叫陈舟,一直与我交好,我不是读书的料子,考取功名更是不行。可我整日里混迹在那些酒楼中,看着旁人都一个个找到自己的位置。
我也想做点事,能让父亲看到我的本事,陈舟说有个大好的赚钱买卖,刚好我跟着父亲前去蒲州,便能顺带接手。
我之前也不知是倒卖私盐,后来得到了甜头,我才去查探,发现是私盐,我想停止,已经是不行了,便告诉陈舟,待回京内,我便不参与这些了。
他怕我会告知他人,便让我销毁他与我来事的证据,贾嬷嬷更是求我,别告诉任何人,一旦说出去,他们都会没有活路,而我......”
后续就如华姝所言。
他身为华家的血脉,华家定然会倾尽全家的力量来救他。
可事情已经不像他想象中那般发展,
他没有了陈舟蛊惑他的证据,可人家拥有他实在倒卖私盐的证据。
华晟意已经气到面色通红,若非是顾着华妧在身边,他估计要冲过去揍他一顿了。
华姝凝神,本来她是想在华昀珏面前找到一些证据,可没想到幕后的人,安排计划,都这般仔细。
摆明是想要华家做出二选一的抉择。
是要这个儿子,舍弃前途,还是舍出儿子,保住官职。
“既是真的做了,就认罪。”
外面传来声音,正是张婉怡。
她穿着一身墨色衣裳,面色苍白未施粉黛,可神情无比坚定。
张婉怡挪开嬷嬷搀扶的手,走上前来。
往日里那瘦弱的身躯,此时显得高大了起来。
她一步步走进来,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就是华昀珏也忍不住侧目,看着眼前的母亲。
张婉怡停在那长龙鞭面前,伸手缓缓拿过。
“子不教,父母之过。”
张婉怡说话的时候,那双平日里清亮温婉的眼睛,眼底含泪。
是她没有教好自己的儿子,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她握着那长鞭,转过身看向了华昀珏。
“昀珏,错了便是错了,世间没有后悔药,你能面对,是不是?”
华昀珏看着往日里对自己百般疼爱的母亲,看着她憔悴万般,那心中也有了悔恨。
他看着母亲良久,点头,“是。”
或许早在消息传到皇上那里的时候,华昀珏就知道,自己躲不过,只是他多少有些不甘心。
“好,还有点男儿血性,随娘走。”张婉怡说着,来到华昀珏身边,握着长龙鞭的手已经泛白。
华晟意见夫人来此,看着她的模样,站起身,步伐有些不稳,“夫人,夫人此事.........”
“倒卖私盐,罪不可赦,不必圣上为难,我亲自处置,保住华家百年清誉。”
张婉怡说着,她知道此事拖下去,将把整个华家拖垮了。
她领着华昀珏走出去,华晟意担心的,赶紧跟上。
华妧华姝站在后面,不知为何,风一吹,大家眼眶都红了,
母亲是最疼爱孩儿的人啊。
可她现在却要亲手了结此事,心中该是有多痛。
华妧是即将做母亲的人,
而华姝呢,她是做过母亲的人啊。
她怎么可能不理解呢。
“姐姐,这些赈灾的银两,皆是父亲自掏腰包,他从不愿意说这些,你与府中管家,将这些年父亲花出去的钱,理出来。”
华姝迅速安排着,华妧点头应下,即便身子笨重,但丝毫没有懈怠。
而华姝则是唤来了知白,“知白,你速速回宫,就将陈舟蛊惑之事,告知李胜,另外,就说我气得昏倒,与家人痛不欲生,当然,别说的太直白,对了,还有我与姐姐被奸人暗害中毒之事,传过去。”
她交给知白,是觉得他会说话,定然能传达到位。
知白领命,便急切离开了。
华姝站在那里,还有些恍惚,她能做的,便也只有这些了。
告诉皇上二哥被蛊惑,他会半信半疑,而她痛苦,无非是想要皇上怜惜,顾虑。
但中毒之事,意义就完全不同,因为中毒已久,绝不是自导自演。
身为帝王,自然会想很多,有人想害华家,是谁,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皇上就不怕,这真的是别人搅动楚国内乱之事。
*
张婉怡将华昀珏引到了京内的刑台。
民众自然是注意到,很快便围过来了,那些丢烂菜叶的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张婉怡身形站的笔直,此刻的她并非是那个温婉柔弱的江南女子,而是真正的当家主母。
“华家之事,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赈灾一事,绝没有半点掺假。
只是,我这傻儿子,误入歧途,我知各位心中诸多的不满怨恨,今日,我与我儿在此赔罪。
我手中长龙鞭乃是先帝所赠,清君侧,除奸臣。
今日便用此鞭,以正家风、国风,倒卖私盐,重罪!”
张婉怡持着那鞭子,扬起,空中撕裂般的风声,鞭打在华昀珏的身上。
长龙鞭是特殊材质做成的,只要轻轻一挥,便能要人疼痛不已,若是稍用劲,就会皮开肉绽。
用此鞭便不是私刑,用此鞭便是执法。
这是华妧想要的意图,她只想象征性责打而保住他的性命,
可,张婉怡,是真的要处置他。
若是有了先例,不重重责罚,那未来,谁会服法,倒卖私盐一旦越发多,那就会一团糟。
有国才有家。
一鞭一鞭下去,华昀珏早就撑不下去,半趴在了地上,身上的血迹染红了衣裳。
可他没有喊疼,也没有求饶动弹。
人群从热闹非凡,开始慢慢的安静。
或许再瞧到张婉怡带着儿子出现的时候,他们下意识觉得是做戏,不会真的要他的命。
可看到血肉模糊的那刻,他们也是有些愣了,甚至下意识想要叫停。
亲娘活生生打死儿子,他们从某种意义上无法接受。
会更加相信,华家没有那么糟糕,也许一切是另有原因。
张婉怡的手在颤抖,她早已泪流满面,声音微颤,“昀珏,你能来到娘身边,娘很开心,娘一直觉得养儿不是为了防老,而是看着你们开心,我便开心,从不强迫你做不喜欢之事,或许,是娘错了。”
华昀珏想说话,可那憋了许久的泪流了下来,他是悔恨的。
张婉怡重重的一鞭,带动身形不稳,颠倒在他的身边,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儿子,她伸手小心翼翼拂去他脸上的血迹。
“儿啊,不怕,娘打的疼吧,娘也有错,娘想了,无论是哪里,天上人间黄泉之处,娘,都会陪你。如若你还愿意当我的孩子,娘定然会好好教你。”
张婉怡依旧是那般的温柔,曾经让华昀珏不理解的温柔,觉得唠叨的关切。
眼下却成了扎进他心里最狠的刀,身上的再疼也没有心中那般疼了。
他摇头,仿佛用尽了全力,声音沙哑,
“娘,是儿错了!儿对不住您,对不住华家。
娘,儿错了,您不值得这般为我。儿不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