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为了信仰吧。”
村长拄着拐杖,双目微眯,“自打我记事起,我这辈子,从未离开过振友村。在村民心中,他们世代守护着这片土地,供奉着海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对他们而言,一切都是海神的恩赐,值得他们用一辈子去守护。”
赵秋明听完顿时沉默。
村长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但似乎和他的认知并不相同。
似乎是知道赵秋明的想法,村长忽然淡淡一笑:“你之前从未来过这里,像你们这些外人不理解也很正常。”
“村长奶奶,接下来我说的话,可能会有些冒犯。”赵秋明忽然说道,“在你们看来,海神是赐予你们恩典的存在,可你们有没有想过……”
“你是想说,海神的真实面目,也许并非如此,对吧?”
村长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反倒让赵秋明有些意外。
“四十多年前,有个男人和你说过同样的话。”村长笑道,“而代价,就是他最后家破人亡,妻离子散。”
赵秋明顿时一愣。
“他的妻子,就是我的姐姐。而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张至善。”
张雨汐也愣住了,一脸惊疑不定地看向赵秋明。
但村长并未理会他们的震惊,仍然自言自语道:
“已经四十多年了啊……当初他所做的一切,终究还是没能成功。”
“四十年前到底发生过什么?”赵秋明忍不住问道,“我干爹他到底……”
“那是振友村的一桩秘辛,在很多老一辈的村民看来,这也足以称得上是一桩丑闻。”
村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
“四十年前,我姐姐被村长的儿子看上,于是准备成亲。按照当时村里的规矩,未过门的媳妇需要在男方家里住上一个月才能成亲。可我姐姐并不喜欢村长的儿子,但迫于家里的压力,最终还是搬了过去。
原本我想跟着一起过去照顾她,但家里人硬是不让我去,于是我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姐姐走进八抬大轿,被一路送到村长的儿子家里。
可等一个月后,村长却突然取消了婚约,甚至还要把我们一家人全都送给海神当祭品。那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在此之前,姐姐私通了一个男人,并且还怀上了他的孩子。当初被村长儿子看中时,姐姐已经怀胎九个月,而这最后一个月,恰好就是孩子出生的时候。”
“那个男人……不会就是张至善吧?”张雨汐忍不住问道。
“就是他。”村长轻轻点头,“张至善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姐姐的身体看起来和平时一样,如果不是羊水破裂,根本没人会察觉到她已经怀孕。
孩子生下来后,老村长震怒,于是便打算把我们一家人全部献祭给海神。当时张至善出面表示愿意替我们接受惩罚,但姐姐执意要跟他一起,于是他们两个便被村民一起扔进了海里。
那之后,为了息事宁人,我被迫嫁给了村长的儿子,父母也在不久后去世。直到五六年后,张至善带着一个小男孩再次出现在我面前,看上去苍老了很多。”
“小男孩?”赵秋明心中一惊,“他还有儿子?”
“应该是吧。”村长想了想,“不过据他所说,当时他和姐姐被扔进海里后并没有死,他甚至还和海神搏斗了一番,最后带着姐姐拼死逃走。但因为被海水浸染了身子,他们那刚出生的女儿被淹死,姐姐没过多久也撒手人寰,只剩下一个儿子活了下来。
他当时告诉我,振友村的一切都是一场骗局,所谓的海神根本不是人们所想的样子。但当时的我对他充满了恨意,并没有相信他所说的话。直到老村长死后,我的丈夫继任,他死后我再继任,我才明白他当时的那番话意味着什么。”
说着说着,村长忽然深深地叹了口气。
此刻赵秋明和张雨汐两人脸上的表情都有些不淡定了,彼此看着对方。
“那后台呢,村长奶奶?”张雨汐问道,“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你想知道?”村长瞥了她一眼,“后来的事情,等这次海神祭典结束后,我再告诉你们吧。”
见村长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两人也不好强迫,只能话锋一转,把话题转移到了开发的事情上。
按照赵秋明原本的计划,如果振友村的村民同意的话,他完全可以花大价钱在附近盖一片小区当做安置房,然后把这里推平,把码头的规模扩大一些,建设成一座正儿八经的货港。
如此一来,不仅能够促进当地的经济,对日升集团的发展也大有好处。
但眼下,张家老爷子提出了条件,以及村长亲口提到,村民们可能并不同意他的想法,赵秋明也只能放弃原本的计划,另辟蹊径。
一番讨论过后,赵秋明和村长暂时敲定了一些方案,他可以开发振友村附近的荒地,但是不能影响到村民们的正常生活。除此之外,村长也同意赵秋明花钱给村子里通上水电,毕竟在她的潜意识里,她也希望村民们能够更好地与外界沟通。
两人在村长家里待了整整一上午,直到午饭前才离开。
站在门外,赵秋明不禁点了根烟,陷入了沉思。
“村长奶奶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张雨汐问他,“你那个干爹……要不去问问他?”
“得了吧,我都找不到他在哪。”
“他不是待在车里吗?”张雨汐愣了一下,“他还能跑了不成?”
“老爷子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你可别把他想得太简单了。”赵秋明无奈地笑了笑,“话说回来,眼下还是先把精力放在海神祭典上吧,这里果然和我想得一样,没那么简单。”
“其实我一直也有这种感觉。”张雨汐轻轻摇头,“我在振友村只待过几年的时间,可每次我问老爹和村子有关的事,他总是闭口不谈。”
“你老爹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就这两天吧,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是突然觉得……有些事我可能要单独和他谈谈。”
赵秋明吸完最后一口烟,随手将烟头弹进了面前的水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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