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枫,你入门多久了。”北宁臣觉得,作为大师兄,这些年还要靠自己的师弟照顾,确实太过失职。
“五……六年吧。”
那时候寒枫十二岁,还是位躺在钱堆中躲避读书的家中霸主。寒家家规,必须由嫡子继承家业,所以娘一心只想守着自己并悉心教导,也就放任他爹到处留情。
看着庶子庶女接二连三找上门,既是早已预料的结果也没什么可伤心的,寒家不差钱,要是他们一辈子老实,供养几个闲人而已。
可娘觉得他性子软,担心他日后镇不住一大家子心怀鬼胎的人,才把他送来天枢宗。学些本事倒是次要,要是能结识些四大世家的人,日后也能支应些。
不过,寒枫没想那么多,这些年对大师兄的维护与敬重也是出自真心,可总有人在背后嘲笑,说他当狗腿子都不知道选位好主人。
都是俗人……他聪明着呢,想要别人真心待你,自己也不能带着目的接近,虚情假意总有一天会被发现的。
后来,掌门见他天赋不输大师兄,便让他跟在北宁臣身边,想起那些年早出晚归的日子,都是眼泪。
不过,这种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大师兄绝对是恢复正常了,虽然他总是回避自己的问题,或许是有苦衷吧。
“这么多年还是没有一点长进,也是我拖累了你。”
“大师兄这就见外了,我们之间不用说说这些……”
不会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吧,寒枫脑中思索无数个推脱的借口,他真的只想守着家里的银钱过日子,没想过成为什么大人物啊。
“放心,我日后定会对你严加教导。”
北宁臣观寒枫面相,日后定有大作为,不过还需有人在旁稍加督促,不然,有些机会定会转瞬即逝。
“呵……多谢师兄记挂,掌门还有事找您,我就先不打扰了。”
要不,还是答应娘回家相看吧,以姻缘之事做借口,大师兄肯定不好说什么。
“师父,我回来了。”
北宁臣心情十分复杂,当初费行一对他寄予厚望,是他一意孤行,让他在世人面前蒙羞。
“臣儿,你安然无恙,为师就放心了。”
费行一想凑近好好看看他最得意的弟子,或许他真的做错了,他是天枢的掌门,又何必在乎他人的看法,这些年,若是能正大光明的护着他,何至于让他被欺辱到这个地步。
“师父,你……”北宁臣总觉得费行一周身气息突然有些凌乱,那双充满悲悯的眼睛中似乎沾染世俗的污浊。
心魔找准机会,占据费行一的意识,想要弥补北宁臣吗,那就听我的,我会帮他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无碍,只是近来起卦时心神不宁,伤了些元气。”
竟然还有让师父如此为难的卦象……北宁臣神色未明,“师父,可要弟子一试。”
“虽然,这些年……确实有些荒废课业,但若能为您分忧,也算弟子报答您的教导之恩。”
心魔就是在等这样的机会,锦囊中的天命有些他始终参不破,以北宁家的气运,想必会有不同的结果。
“也罢,为师今日便成全你的一片孝心。”
心魔将天枢宗镇派之宝拿出,让北宁臣用此起卦,想到自己马上就能成为救世主,眼中的疯狂泄露不少,自己却浑然不知。
“师父曾教导弟子,我们既是为天下人窥探天命,天道总会眷顾几分。
可一旦抱有私欲,必遭反噬。”
北宁臣看到镇派之宝上面附着的功德之力已经尽数消散,还沾染不少厄运与因果,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为师当然知道,你先起卦,这些……我们以后再说。”
离成功只差一步,谁都不能阻止他,心魔死死盯着北宁臣,生怕他反悔。
“师父,不要再错下去了。”来时阳光明媚的天气早已阴云密布,隐约中有雷声闪过,这种天罚来临的预兆,北宁臣十分熟悉。
“费行一还真是有位好弟子,可你别忘了,我就是他,如今,早已回不了头。”
心魔……费行一还要感谢峒崆,要不是他在安神香中动手脚,他怎么可能有机会想起来宗门的禁地究竟在哪里。
毕竟当初,前掌门发现他的窥视后,神色震惊中有带着些了然,为了与天命斗争,也为了天枢的百年声誉,特意让他忘了这段记忆。
所以,为了感谢峒崆,当他生出想要利用自己得到禁地中东西的念头时,费行一就为他设计好了一条死路。
“你为了夺取秘籍,竟然欺师灭祖。”
“不,你回来,我没有。”
寒战醒来,就看到自己满手鲜血,峒崆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他确实因为天命塔之事与师父索要秘籍,二人也确实有些冲突。
可他就算为人再过阴险毒辣,也不会对教导自己的师父动手,必定有人陷害他。
“师父,对不起,我……我不能留在这里,弟子一定会找出凶手,为你报仇的。”
“掌门,副掌门被其弟子寒战……杀害,如今人已经逃了。”
寒枫始终不相信他会做出那样的事,虽然他多次想置大师兄于死地,平日还不择手段抢夺门内弟子的资源……
可寒枫见过他就算在拮据,每月还会为峒崆买最好的酒。他分明是将对父亲的孺慕之情寄托在峒崆身上,又怎会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之事。
可那么多人都看到了,逃跑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只会让人觉得他心虚,“门内弟子十分恐慌,还请掌门及时主持大局。”
费行一面无表情,声音中却充满悲痛,下令集结宗门所有力量,追查寒枫下落,“好,我这就去。”
“是你做的,为什么。”
“谁让他觊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如今的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费行一看着北宁臣手中的茶,神情缓和,“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只要你帮为师一个小忙,以后,天枢宗都是你的囊中之物。”
“师父,我真的没想到,会是你背叛天枢宗,背叛南兴。”
“还有,耀阳宗闵征掌门,曾经得到一本记载以亲近之人的气运功德换取窥探天机命运的机会的书,也是您从禁地中拿出来的。”
太久远了,费行一才不会记得这些小事,不过,能从底层爬到三大宗门之一的位置,付出些代价难道不是应该的。
“那又如何,我从来都是将选择的机会摆在别人面前,他们自己禁不住诱惑,我何错之有。”
“至于,背叛南兴……不过是给南疆人创造些与四大家族嫡系接触的机会,他们不冤,想让我帮他们改命预言……
凭什么我就要无偿为他们做事,四大家族,不过如此……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北宁臣不想再与他争辩,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峒崆的事必须给门内弟子一个交代。而费行一的叛国之罪也需要与宋帝言明。
“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家主。”
这些年,南疆人在南兴的行动,背后一直有人在暗中接应。北宁臣真的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费行一。
“你别这么客气,我怕折寿。”
北宁臣将熟悉的药瓶扔到费行一面前,看他不可置信的样子,十分挑衅的笑了,这点道行,还值得他出手?
本来在他的多次诱惑之下,兰溪终于松口,愿意在大婚之前给他尝些甜头,他为了不那么孟浪,拉着兰溪做了不少准备,刚想更进一步……
北宁臣就从密道中钻了出来,兰溪一脚将他踹下软榻,整理好衣裙慌乱离开。留下叔侄二人面面相觑。
“这是书房……”
“早知道就不将此事告诉你……”
嘶……兰溪给了北宁泽一拳,老不正经的,“小臣,陛下在宫中等你,这里放心交给我们。”
“多谢婶婶。”
北宁臣走前隐晦的看了一眼北宁泽的腰,“家主,别逞强,偶尔示弱,不丢人。”
这臭小子,早晚有求到他头上的时候,在兰溪的警告下,北宁泽哪里敢说不是。
“你们,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费行一现在可是身负天命的人,他不允许别人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会让他想起与野狗争食的不堪过往。
“溪儿,天枢弟子那里,还需要你去告知真相,这里,有我就够了。”
兰溪没有丝毫犹豫就离开了,让北宁泽心中一梗,看费行一的眼神更加不善。
“反正你不死就行,放心,我就是出口气,大家都是同道中人,我也是很敬畏天命的。”
“你……堂堂北宁家主,如此……”不顾脸面。
“师兄,掌门他……”
寒枫其实没有走远,这些年他习惯了,超过一定时间看不到大师兄,就总是放心不下,没想到会听到掌门的秘密。
“你好好待在天枢,有什么事就去找兰溪,她会帮你的。”
北宁臣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又折返回来,“日后,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寒枫知道那个让人心安的大师兄终于回来了,他会替他守好天枢宗,等他回来后给所有人一个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