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海火车站。
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直下得没停,路上坑坑洼洼净是积水,李民洋和孙旭卫行色匆匆,哪里顾得上形象,裤腿上全是淤泥,全身都已湿透。
“单次运不了这么多货,最多两万件,分两批运转吧,但得隔半个月时间。”
负责火车货运的工作人员拿册子一边记录着什么,扫了眼雨中狼狈的两人。
这时的运输行业比较滞后,如这种车厢加至150节,运输货物能达两万吨的绿皮火车,并不是每天都有行程,错过一趟得等好几天。
关键不一定能排上你的号,运输是当下最大的难题。
“这个......我在电话里有沟通的呀。”
孙旭卫急了,连忙给那人递去烟,可那工作人员压根不给面子,背过身子,抬手摆动,向几个工人烦躁地催促:“赶紧装货,剩余的让他们拉回去。”
不如意是人生常态,灾难总会接踵而至。
“兄弟,借一步说话。”
孙旭卫挤出笑容,拉着那人往一边走去。
至于李民洋,他则站在原地,跟过去的话可就不懂事了,可他的眉心紧蹙,脸色一直很难看。
“兄弟,我实在没多准备,不懂咱这的行情,你给想想办法,别的都好说。”
孙旭卫把身上仅有的七十块钱都塞到那人的口袋里,而这趟运输的费用,包括在京平转运费,一并都给了李民洋。
“拉你这么多货,其他单位的就装不下了,总不能只顾你吧,最多再放半车厢,再多我是真没办法了。”
那工作人员松了句口,但就是想让孙旭卫送两次,原因很简单,你来一次我卡一次,不就能收两次的好处,这要是只卡一次,可就少吃一口。
孙旭卫的面容上闪过一抹阴冷,看向李民洋,这你能松口,证明这事就能办。
“来!你过来!”
突然,李民洋的声音高亢,在雨天显得尤为突兀,上前一把拽住那人的胳膊,拖在雨水中。
“你要干啥?”
那工作人员心里咯噔一下,搞工作这么久,从来都是受人抬举,可从未被这么粗鲁对待过。
“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这些货!”
李民洋拉着那人靠到装载的车厢前,直接拉开了一包衣服,积压的火气在此刻倾泻而出,声音近乎咆哮:
“这是送往京平的工服,质监局、工商局、税务局等单位联合采购的衣服,如果不能按时运往,出现退购的情况,造成国营企业的财产损失,这个责任你来承担。”
说着,李民洋竟抓起几包货,直接扔在雨地上。
“让我往回搬货是吧?我明告诉你,如果装不了车,这些货就摆在站口!你给我处理!”
李民洋指着那人的鼻子,转而愤然离场。
一时间,负责搬运的工人都惊住了,尤其刚才龇牙咧嘴的货管,大气都不敢出,呆呆地站着,让他担责?有那个脑袋吗!?
说实话,真没遇见过这样的硬茬。
随后李民洋和孙旭卫站在台上避雨,惬意地抽着烟,望着装站口。
然过了片刻,只见那工作人员竟然把仍在雨水中的货给捡了回去,吩咐工人继续搬货。
“把他们的货都装了。”那工作人员丢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去了货管站的另一侧,都没脸去站台口,因为那大高个站着。
“人都是贱的!”
李民洋愤愤一句,透露着一股匪气。
孙旭卫撇头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啊哈哈哈哈,民样,真有你的,真狠!”
说实话,如果李民洋文文静静,孙旭卫还真挺担心这趟大俄之行,毕竟一路遇到的糟心事太多。
但这人看着年轻,不是一般的上道啊,该硬气时硬气,心够狠,关键太会来事了,刚才自己一个眼神示意,他都就懂了。
如果李民样跟着过去,也是嬉皮笑脸的样子,那个工作人员未必会接那个钱,还会更加刁难。
李民洋只是笑了笑,没多回应,这种吃拿卡要的情况,他太懂怎么收拾这些人了,就担心担责,工服亮出来,把事说得严重了,他们比谁都怂。
两人短暂地安静几秒,望着小雨出神,劳累了一晚上,都已经精疲力尽。
“民洋,有些话我们摆在明面上说。”突然,孙旭卫扭头看向李民洋,神色极为严肃。
“孙哥,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的身份信息你拿去向公安报备就可,如果涉及诈骗,这个责任我担着。”李民洋扭头轻松一笑。
“放心,就这些货,还不至于让我这个李总走上逃亡之路,但正常的经营风险,由东营承担,虽然这种机会不可能出现,但老哥你也说了,把话摆在明面上。”
东营的这批货,正常市场卖不出去,那是东营的损失,如果李民洋拉着货在大俄消失,那他就是诈骗犯。
当然,孙旭卫到时也难逃其责。
“民洋,不是老哥不相信你,但事我得跟你说清楚,东营毕竟是国有企业。”
冰冷的雨水让孙旭卫冷静,得给李民洋些压力,手里拿的可是国营企业的财产,拖不得,一定得让他抓紧时间把钱给带回来。
“民洋,我现在的处境很艰难,魏来顺那些人一定会借着此事大做文章,如果拖得太久,真就麻烦大了,我回去就得向上级做保证......”
孙旭卫稍有停顿,直勾勾地盯着李民洋,随即一字一顿:
“如果这次代理销售不能在规定时间内盈利,发放职工所有工资,我引咎辞职,接受相关部门的调查。”
“孙哥,你这么信任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在九月底肯定会把钱给你带回来。”
李民洋重重道,抬手拍了拍孙旭卫的肩膀。
“好!”
孙旭卫用力点头,两人相视大笑。
之后一边看着装货,随口聊着,两人的关系如战友,越来越亲近。
“老哥,你头顶既然秃了,为啥不索性剃了光头,还看着精神点,留下这一圈真不好看。”
李民洋问出他最想了解的事,他可没有脱发的烦恼。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吧,不剃,证明哥也曾经拥有过!”孙旭卫摸了摸秃头,眼神中满是不舍,兄弟们在不知不觉中,一根根没的。
......
上午十点时,李民洋坐上去往京平的火车,高呼一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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