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一片狼藉,一个男人浑厚的声音在房间里绕梁,又掷地有声地落下。
“娜娜,类似这种内衣走秀,在米国非常火了,而且已经发展成很有规模的产业,既然华夏要放开市场,这些产品肯定会进入。
这是趋势,也是必然,不可能再走计划经济的老路,这点我可以保证!
现在我们做的,是赶在米企进入之前,提前占据市场份额,打响品牌影响力,很正常的商业行为罢了,没什么好担心的。”
李民洋的话稍有停顿,拉着倪娜娜坐的椅子,滋啦一声,往自己身边靠了靠,手掌搭在姑娘的肩膀上。
不愧为模特的身材,非常纤瘦,只感觉轻轻一捏,就能把骨头折断。
刚才倪娜娜受了气,眼下这些细微的肢体动作可以给她安全感,老阴货很擅长把握这些细节。
倪娜娜没多吭气,但轻轻点头,开始接受李民洋的说辞,在她眼前摆着如小山般的钱,整整十万块。
李民洋往倪娜娜脸庞凑了凑,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全扑在人姑娘脸上。
“而且魔都服饰在走下铺路,又能给你们模特队提供什么好平台?怕用不了多久,模特队都不在了,到时候你们还回纺织厂当女工?
娜娜......”
又叫了一声,老阴货开始上手了,轻轻撩起倪娜娜的发丝,绕在手指上。
我去......鹏爷在探着身子看。
冯宝宝双手撑着桌子,屁股都不沾凳子了,倒是老冯干巴地夹了两口菜,掩饰尴尬。
“现在年轻姑娘的势头多猛,人一波接着一波,根本不愁好胚子,再过个几年,在83年积攒下来的人气也差不多消耗完了,谁还记得你?
如果再不利用,等到人老珠黄的时候,也没人愿意把这么多钱摆在你面前吧?而现在,经过我的包装,有机会比原来更火。
所以比起以后可能有的成就,一点黑历史算什么?何况也不是多出格的事。”
李民洋的话语已经充满警告,虽然话能听得下去,但暗示得很明显,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可顶替你的人太多,年轻姑娘大把,无非看重你原来的那点名气罢了。
“娜娜,机会从来都是稍纵即逝的,为了搭上李总这条船,我连副厂长都能舍弃。”
冯喜来借机补充了句。
“嗯......李总,那个......”
倪娜娜抬头看向李民洋,终于开口了,稍有犹豫后,又认真道:“那你打算要我怎么做?还有,这些钱都是给我的吗?我都能拿走?”
倪娜娜伸出纤细白皙的手指,拂过那堆钱,她甚至都开始幻想,拥有这笔钱,将会过上何种优质的生活,从拥挤的弄堂巷子中逃出来。
“当然了,要是现在签订合作,下午就可以把钱都带走。”
李民洋身子往后靠了靠,旋即大家都笑了起来。
接下来的气氛欢快多了,而倪娜娜的态度,可就非常乖巧了。
要求倪娜娜做的很多,在福海的走秀不能只是她一个人,她得带着模特队过去,但是哪些人适合去,得她挑选人员。
“这种事,娜娜,只能你一个人知情,不然在模特队传开,那位陆厂长肯定会叫停合作的,临近表演时,再跟那些姑娘说......”
说着,李民洋耸耸肩,转转手腕,露出大金表,已然一副大老板气势。
关键这年头,很吃这一套,不时髦低调。
“走一场秀,每个人一万块,当场就会给,之后诚德外贸还会提供用工协议,咱自己也要成立模特队,我把你们捧红,咱的招牌叫李多利亚的秘密!”
李民洋越说越高亢。
“对!”随即老冯接过话题,“娜娜,这次你带队,要选些家庭条件一般,又爱慕虚荣的姑娘,她们最接受不了诱惑,一定要选对人。”
“放心,我心里有谱,知道叫那些人。”
倪娜娜笑意盈盈,又耍小脾气,瞪了李民洋一眼,怯生生嘀咕:“你就知道欺负我!”
“这怎么叫欺负,是给娜娜你送钱来了。”李民洋拿起酒杯,给大脸暗示。
“来来来!大家走一个。”
鹏爷笑着站起,高举酒杯,这货也就会最后总结。
这场饭局的最后一杯酒,大家喝得其乐融融。
至于那十万,李总一字值千金,当场就带着倪娜娜做了存折,兴得姑娘合不拢嘴,亲昵地拦着李总的胳膊。
这阔绰的手笔,看得冯氏父子两人心里痒痒,感叹还是女人挣钱简单呀,于是同行都不敢往李总前面走了,还要帮着开门。
“走,去金店,再给你挑件礼物。”
李总大手一挥,又领着几人去了临街的老凤祥,如此性格,让魔都服饰的那三人,一颗心无比赤忱。
此时此刻,只想说一词:“李总好!”
......
与李总告别后,倪娜娜哪还有心情去厂里,火急火燎地回到弄堂巷子,只想要赶紧离婚,不能再被拖累,要奔赴更好的生活。
而刚到大院,那婆婆又在挑自己毛病,倪娜娜多年来积压的不甘、委屈,在此刻爆发。
“别叫了,我早就想你儿离婚好不啦,工作?工作干不好,家?家养不起,也算个男人!?还不得靠我贴补,你这老太婆有什么资格在我跟前摆嘴脸。”
倪娜娜站在大院正中间,歇斯底里地高吼,全然不顾邻里邻居们看笑话。
“你......你你你......”
那老妇人气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心口处。
“娜娜,你脑子傻掉了,怎么跟我妈说话的,赶紧过来道歉。”
男人跑了出来,冲其怒吼。
“你更不配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我要跟你离婚,一天都不想过了。”
倪娜娜大喊,紧握着拳头,身子都在发颤。
“你以为我想跟你过?还真把自己当天仙了,外人谁不说三道四,你也不嫌害臊,当你男人我还丢脸,什么个玩意!不要脸的东西!”
男人怒骂,脖子处的青筋暴起。
平凡的男人娶了过于耀眼的女人,如果能力不对等,对于男方而言,会时时刻刻是种折磨与侮辱。
男人听得最多的一句,“倪娜娜怎么嫁了这么一个男人?”,这话如刺刀,深陷他的心口。
早就受不了了,或许分开才是对彼此的解脱。
“妈妈、妈妈......”
一小女孩哭着跑了出来,倪娜娜蹲下身子,把女儿抱在怀中,已经满眼泪珠。
“家里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女儿,我们彼此放过,再见。”
倪娜娜转身走了,大步离开弄堂巷子,远离了邻里邻居的闲言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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