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苗奔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里时,才知晓七大姨八大姑都挤在自家客厅里,当即便朝着他叽叽喳喳地涌过去,吵得格外闹心。
“苗奔回来了!”
“大侄子,事情解决了没有?可不能让你表弟把工作丢了呀,他好不容易才升上科主任的。”
“就是就是,哎,再说了,哪个人事科的主任不收点好处费呢,这人之常情呀。”
“顶多让苗柱先降职,科主任的位置先让你小舅上,等风头过了以后,再把苗柱调回去,说成啥都不能开除。”
......
一瞬间,苗奔的耳朵就如炸开,轰轰的,关键这苗家人的嘴脸,一个个趾高气昂,像是在命令人。
这苗奔,哪里像个厂长,倒像是仆人。
“好了!你们都给我安静一些!不知道今天的事有多大吗!?”
苗奔尖声怒吼,紧紧握着双拳,身子都在剧烈颤抖。
终于,客厅里安静下来,可沙发上坐着一个头发发白的老人,叫苗隆,正是原新云纺织厂的一把手,在整个家族,他劳苦功高。
苗奔可是由他一手扶上去的。
而苗柱是这位老厂长的亲儿子,可惜苗柱的年龄探不上,要不然厂区一把手的位置,不可能轮不到苗奔。
有些时候,苗奔任用家里的人,他迫不得已,这个苗隆,虽然退休了,可手伸得太远,新云纺织厂谁晋升,都得他来点头。
“你怎么把你表弟打成这样!”
下一刻,苗隆板着一张脸,冷冷质问,
至于苗柱,坐在沙发上,在他爹面前,终于有了几分底气,斜眼瞪着苗奔。
“我这么打他,是想保住他的职务,知道苗柱干了什么蠢事吗?他敢指着李民洋的鼻子,叫人家滚!”苗奔愤怒高吼。
“李民洋怎么了,还搞微服私访这一套?谁能知道是他?纯粹自己找不痛快。再说了,咱们这是国企,还轮不到一个私企负责人来插手管理,而且他想给新云安排人,是他求到咱们。”
苗隆一下下拍着桌子,龇牙咧嘴,这位老厂长看来是真的动怒了。主要家里就苗柱这一个独苗。
“您要是这样说的话,我是没法沟通了,反正连周副书记亲自开口了,一定要开除苗柱,而且不止是他,但凡跟我沾亲带故的,都不能在管理岗。”
苗奔重重说道。
“凭什么呀,我办公室主任做得好好的,这么多年来任劳任怨,凭什么撤我的职?”
一妇女站了出来,记得大声诈唬。
苗奔瞥了一眼,都懒得说话了,自己这个表姐,除了会指挥人,还能干得了啥?恨不得天天迟到早退,任劳任怨这个词怎么能说得出口。
“苗奔,你就是个榆木脑袋。”苗隆勾起手指头,在苗奔头上贼用力地砸了一下。
苗奔的面容上闪过一抹戾气,但还是没有吭声,低着头坐在沙发上。
“你要知道,曼幕、枕边秘密的厂区,只能够在福海,它搬不走的,所以对于上游合作商的选择,结合运输等成本的费用,新云有绝对的优势!
根本不存在靠着诚德,反而是李民洋占了咱们厂的便宜,把姿态放这么低干什么?想办法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苗隆以命令地口吻说道,其态度与原来一模一样。
这一刻,苗奔深刻的意识到,有些老牌国企破产,不是没有原因的,思想迂腐,认知更是短,刚才那番话简直惊为天人。
还诚德占了新云的便宜?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狗屎吗?以曼幕当前的出货量,哪家纺织厂见了人家不得跪下,你还装上了。
苗奔愣在那里,看着大伯那张满是傲气的脸,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新云纺织厂能发展成现在的规模,不是谁的本事,而是命好,正好碰见了诚德的崛起。
“当初新云建厂,可是老书记一手扶持的,成片的服装、纺织厂归为私企,难不成连这最后的独苗都不要了?李民洋也得叫黄书记一声爸,我还就不信了。”
苗隆不由加重语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而听到这话,苗柱不由得挺直了背,还向表哥投去怨恨的目光,不满嘀咕:“实在是你打的我,在整个福海,谁还有这个胆子。”
“就是,苗奔,你真是把自己的姿态放太低了,都让李民洋骑在头上了。”
“你胆子也小,说是停了订单,就吓得不知所措,肯定是唬人的,曼幕不出货了?他们的损失更大。”
“明天应该是刘副市负责厂区的管理工作,你俩关系好,看看这事怎么圆过去。”
......
其他亲戚赶忙七嘴八舌的出谋划策,苗奔只感头都要炸了,最后,在一道道不悦的目光中,只能点头。
一直折腾到凌晨两点左右,才把这些亲戚送走,可在关门的那一刻,屋子里清静下来后,苗奔崩溃了,无力地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嗷......呜呜呜......啊啊啊......啊呜......”
“苗奔......”
一个妇女靠过去,正是苗奔的爱人,将其抱在怀里,满眼都是心疼。
“我没有办法啊,我也不想厂子变成这样,李董说得一点没错,厂区乌烟瘴气,就像是蜱虫,一直吸着诚德的血,曼幕这么出色的品牌,凭什么跟新云合作,我他妈都看不上自己,啊呜呜呜......”
苗奔的情绪近乎崩溃。
妇女没有说话,安静地聆听着,一直等到男人的情绪稍有稳定后,才缓缓开口:“苗奔,任何事情都是双刃剑,如果你把李民洋当做贵人,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嗯?”
苗奔抬起头,将爱人的这番话仔细一琢磨,神色变得无比肃穆。
夜,寂静无声,客厅的灯光明亮,这两口子一直坐在地上......
“利用这件事,大义灭亲!”
妇女代替男人说出这番话,“如果想脱离大伯的掌控,只能这样了。”
“可是......如果没有大伯,哪有我的今天啊。”苗奔面容凝重,他还在犹豫。
“你可以在其他地方补偿,新云纺织厂好不容易等来腾飞的机会,如果你依旧活在大伯的掌控中,确定能把握住机会?人家李董给咱们机会,你得中用啊!”
妇女抓住苗奔的胳膊,用力拉拽,她已经迫不及待。
“我是厂区一把手,首先应该考虑的是,对全厂几千号职工负责,而不是苗家人,不是苗家人,不是苗家人啊......”
苗奔不断重复着这些话,突然,蹭得从地上跳了起来,高喝:“我要大义灭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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