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老三当然不肯承认,因为他本身就没说嘛!合着自己鞍前马后跑了趟厦州,最后却要顶个泄密的屎盆子,他怎么可能愿意?!
于是他在邱国昌的办公室里,跳脚就发下了毒誓,说这事儿要是他传出去的,他就烂舌头、不得好死。
泄密的事情成了疑团,就连严朝也糊涂了。真真假假间,换谁都不承认;而这起事件对于明康声誉的损害,却依旧在持续着。
时间来到九月初的时候,谭副总那边,终于得到了一条极为重要的消息。他托关系找人,从航空公司获悉到,那天于老三乘坐的航班,邻座竟然是中海集团的一个合作商。
这个消息一坐实,明康董事们脊背的汗都下来了!难道真如严朝所说,中海集团不老实,开始对明康下手了?
严朝听到这个消息后,顿时就迫不及待地起身,表明自己的立场道:“我之前说什么来着?!我说中海集团产业南迁,他们建了那么大的产业园,他们想干什么不是明摆着吗?”
谭副总虽然沉稳,但还是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些委屈道:“咱们明康集团做生意,向来守规矩、讲和气,那中海也不是蛮横霸道的企业,这些年人家盘踞在北方,一直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这个事情有些突然,不能说那个于老三,在航班上与中海的合作商挨着,就料定这个消息,是中海派人干的吧?!”
“谭副总啊,上善伐谋、其次伐交、再次伐兵,其下攻城。这商场如战场,人家为了挣钱、为了扩张,还管你讲不讲规矩?越保守的人越吃亏,人家就是吃定了咱们这一点!”严朝可算是来劲儿了,不管于老三和中海的人,是不是巧合地坐在了一起,他现在终于有了佐证自己观点的机会。
“要不,回头跟中海那边试探一下,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旁边的老马,声音颤抖地提出建议道。
严朝却拿眼睛盯着他道:“中海会告诉你吗?人家直接告诉你,这个消息就是他们散播的,就是要针对明康!中海要是能这么实在,还用在私底下,干这种勾当,恶意损害咱们集团的声誉?当然,在咱们董事长身上发生的事,也确实是事实,人家中海还真不算恶意抹黑。”
局面一下子变得复杂了起来,世间最令人恐惧的,就是你不能确定对手是谁,更不知道这事件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隐患!
而曾经严朝那些不成熟的言论,似乎正在变成现实,尽管一切都还在猜测当中。
最后谭副总还是十分保守道:“老马,回头你跟中海通个电话,无论如何也要探探对方的口风。我觉得中海做事,不会这么贸然出击;毕竟他们手里,还用着咱们明康的技术。如果是误会,就赶紧讲明白;如果对方真有南下的意图,咱们也得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
“还用探口风吗?咱们与中海的技术授权协议,再有几周就到期限了。你们接下来看看,中海会不会续约就好。中海这几年,一直都在忙着精简产业链末端项目,朝产业链上游的高科技突破。搞不好啊,人家已经悄悄研发出了替代技术,就等着先拿咱明康开刀!”
严朝的这话,又往众人的脑门上浇了一盆凉水。如果中海真掌握了替代技术,那后续的事情还真就不好说了。
“还是先探探口风吧,老马你这样,就问中海那边,对续约的事情是什么看法!”这时候谭副总也有些不淡定了。
高王庄的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再有几批机器运过来,唐佩差不多就该回来了。目前厂区的建设和设备的安装,虽然小问题不断,但大的方面还算顺利。有叶勋那些人,跟着大德专家一起忙活,高原倒也落得个清闲,并不需要对项目投入过多的精力。
那天高原照例早起,只是晨会还没开完,就接到了一个令他欣喜的电话,是自己的老领导谢东升打来的。
高原示意会议继续,自己便拿着电话,轻手轻脚跑到走廊说:“谢总,您怎么想起来跟我通电话了?有事吗?”
“嗨,这些日子一直忙,江临厂区方方面面都是事儿,很多时候我都在想,你要是还在我手下该多好啊!你这小子办事踏实、卖命,一个能顶上俩,估计现在能顶仨!”谢东升想起曾经,那个在自己手下的稚嫩小伙,深深叹了口气道:“今天应该有时间吧,你师哥周正渊过来了,昨天开了一天会,今天死活想见见你。”
“有,其实我也有很多事情,想跟你们聊聊,虽然那些问题,已经被我解决了。”高原赶紧兴奋地回道。
“中海新厂区的位置你应该知道吧?!”谢东升随即又问。
“知道,就是老市一机厂对吧?!高帅头两天刚从京海出差回来,我带他一起过去,您看方不方便?”高原激动地问。
谢东升当即大笑道:“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都是我的老部下,都是曾经的中海人。你还甭说,我后来挺喜欢高帅那小子,这家伙正经起来,还是能办不少大事的。”
“好,那我们现在就过去。”说完高原就挂了电话,然后回到办公室安排道:“韩总、叶勋,你俩继续主持会议,我带着帅总有点急事要办。”
高帅打着哈欠站起身,晨会讨论的大都是技术问题,他坐在这里就跟听天书似的。可总归自己还管着宣传这一块,技术上的事情,多多少少都是要了解个大概的。不然将来涉及到宣传,这技术名称或专业用词要是搞错了,那不是要闹大笑话?
倒是高原一叫,他顿时来了精神,一边忙不迭地下楼,一边与高原勾肩搭背道:“啥事儿啊,大早晨就把我拎出来!”
“看你开会跟活受罪似的,带你出去放松放松。”高原手插裤兜,摸着自己的车钥匙说:“中海的老领导要跟咱们聚聚,周正渊和谢东升都在。哦对了,之前银行送的那些好酒,你办公室里有没有?有的话带两瓶,刚好跟老领导一起喝。”
“我车的后备箱里有,直接上车吧!”高帅掏出车钥匙,推着高原道。
“开我车,总不跑远道容易坏。”高原掏出车钥匙说。
“也行,你等我拿几瓶酒。”
等高帅把酒拿过来,放到后备箱里的时候,高原竟然坐在驾驶位上,发动起了车子。
“你开啊?有驾照吗你?”高帅趴在车窗前吃惊道。
“你回来的头一天,我刚好考了驾照。凡是都有第一次,这回就由我开车,跑江临练练手。你这个老师傅,在旁边跟着指点指点。”高原系好安全带,还专门拿出驾照给高帅看了看。
那一路高原几乎龟速行驶,还好去市里的路上车不多,倒是一进市区的南环,高原开车起步慢、行驶慢,搞不好还熄火,倒是惹得后面的车辆狂按喇叭。
高原本就脸皮薄,被那些喇叭一催,脸颊都尴尬地红透了。高帅则叼着烟,满脸无所谓地安慰道:“正常,新手嘛!别紧张、慢慢来,咱欠20多个亿,有啥好害怕的?真要是出个车祸,你放心绝对死不了;银行的人肯定比咱着急,就是把咱空运到国外,也得抢救回来。”
“你这张嘴,就不能说点好的?!”高原禁不住一笑,被高帅这个公子哥一安慰,他倒还真不紧张了。开车的动作也流畅了起来,脚下的油门也敢稍稍往深里踩了。
高原他们赶在10点钟左右,才到达中海集团的厂区。那厂区是真大,哪怕高王科技落成以后,都赶不上这里的一半。
不过办公楼很好找,主楼建了20多层,大老远就能看到这座高耸的建筑。
高原临进门之前,先给谢东升打了电话,不一会儿周正渊和谢东升都出来了。他们在厂区的停车场见了面,周正渊鬓角的白发又多了几根,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那么自信洒脱、动作干练。
“这以后见面,都得叫‘高总’了!”周正渊一边用强有力的手,紧抓着高原的手,一边半开玩笑道。
“师哥,您就别拿我开玩笑了。我跟高帅今天带了几瓶好酒,既然来了江临,那我们做东,必须请两位老领导好好吃一顿。”高原十分实在地笑道。
“这敢情好,周总,咱今天可有口福了,可千万不能跟这俩小子客气!”谢东升拍着高原的肩膀,又搂着高帅的肩膀,曾经手下的员工,如今都闯出了自己的一片天地,他这个老领导心里滋润着呢。
彼此寒暄过后,几人并没有去办公楼,而是转向厂区东面的滨河边,在一处凉亭里坐了下来。河边的景色很美,河沿上种着花花绿绿的草坪,还摆了一些假山艺景,倒是聊天叙旧的好环境。
“用不用我招呼几个人,弄点茶水过来喝着聊?”谢东升笑着掏出手机。高原忙说不用,待会儿就到午饭时间了,没必要搞得那么麻烦。
他们嘘寒问暖了片刻之后,周正渊才开始切入正题。毕竟像他这样的人,不会无缘无故在大白天浪费时间,把精力放在扯淡上。他见高原,自然有见面的道理。
“小原呐,有些事我不问,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说?你这种性格不好,很容易妨碍信息的有效沟通。要不是你们之前,在品牌上出了那档子事,我还真以为这江临地区,是一片祥和的净土。”周正渊把胳膊支在石桌上,盯着高原说道。
高原这次过来,也是打算跟师哥好好聊聊这个事。于是他说:“前有陈飞,后有严朝,感觉他们都是冲着高王工业来的。而省内的型材工艺,能达到中海标准的,也就我们这一家。所以我怀疑过,他们最终的目的,是不是对付中海。”
这时候高帅也插话道:“陈飞当初想控制矿业和熔铸业,严朝等人想拿下港口运输。每一个人手笔都不小,而中海恰恰又将产业南迁。周总、谢总,这个事情你们怎么看?”
“严朝、严朝?”周正渊仰头皱眉,思虑片刻才问:“这个人是什么来头?之前差点将你们型材市场搞垮的人,难道就是他?”在周正渊的心里,确实想不起来有这么号人物。
“明康集团的人,这家公司的实力很强、手笔也大,而且他们厦州企业很团结,在黄龙有10家分公司;当初我们差点就被这个严朝给做空,他还是有些头脑的。”高原十分客观地说。
周正渊却和谢东升对视了一眼,随即道:“明康集团这段日子,小动作有点多啊!他们昨天还跟中海打过电话,听那话里的意思,他们好像被人污蔑了,然后怀疑到了中海的头上。然后还提到了技术续约的问题,听那语气,有点威胁的意思。”
谢东升则满脸严肃道:“这个严朝,在明康集团是个什么职位?”
高原回复说:“职业经理人,据我们上级领导刘建设说,他们来黄龙投资,还是他们董事长力推的。”
“职业经理人,执行的都是董事会的决议。周总,这明康集团有点反常啊!手都伸到了咱们的下游供应链,在上游又拿技术授权提醒咱们,他们想干什么?”谢东升一脸凝重,却又带着几分不屑道:“咱们的替代技术,应该很快就研发出来了吧?!”
周正渊摆手道:“还有几个关键技术点没突破,最迟也得明年开春。先跟对方续约一年吧,看看他们是什么态度。如果他们真的已经站在了中海的对立面,估计不会与咱们续约。如果对方只是误打误撞,只是看好黄龙的经济发展,同时又觉得高王工业有价值,才对小原下的手,那事情说开了就好。这技术协议,也会跟咱们继续合作。”
“周总,明康集团明显是意有所指,小原这边也领教了对方的手段。我猜测对方这么做,是不是怕咱们将来产品南下,挤压他们的市场?”谢东升再次疑惑地问。
“有这个可能!可现在是市场经济,我们既然有更好、更低廉的产品,为什么不投入市场,让社会的经济受益呢?任谁也没有规定,南部市场就必须得是明康集团的。企业不能吃老本,更不能裹足不前,水里放进一条鲨鱼,才能让其它的鱼游的更快、更健康。”
顿了顿,周正渊继续说:“当然咱们的目的,并不是要把明康这样的企业给挤垮,而是想让他们更好的活下来。只有这样,才能促进国内的技术研发和突破,才能让咱们的产品,在国际领域后来者居上。中海作为行业龙头,咱们有这个责任和家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