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好。”
江刻端早餐的时候,在厨房遇到了齐九。
他想着他的身份,冷冷淡淡三个字:“早上好。”
完了,端了早餐,就走。
虽然他一度很想杀了贺赢,也曾想过跟齐九联手杀了贺赢,但他就是想想,真让他投敌卖国,他是做不到的。
想他父亲是忠义侯,那是祖帝时候封赏的荣光。
他带走桑烟,已经给家族蒙了羞、惹了祸,万不能做下这等错事。
齐九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敏锐地感觉到了他的疏远或者说拒绝。
不过,并没气馁。
若江刻投诚的太快,反而要让他鄙视了。
“九爷,明天就是海神节了。”
韩沉走过来,提醒了一句。
海神节,是出海之人必过的节日。
海上多风暴。
祭祀海神,据说能得海神庇佑。
齐九参加了很多次,兴趣不大:“哦。是了。又到海神节了。”
韩沉继续说:“船主已经下令,明日停行,所有成年男人共度海神节。”
祭祀海神,需要禁食、禁言,跪着祈福三个时辰。
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
“去送套护膝给他。”
齐九发话。
话里的他是谁?
韩沉明白:“是。”
*
江刻正在哄桑烟吃饭:“再吃两口。养养身体。明天有海神节,晚上很热闹,我带你出去玩。”
桑烟对于玩,早没了兴趣。
现在没什么能诱惑得了她。
恐惧也不能使她屈服。
画面陷入僵持。
江刻皱着眉,想发火,但艰难忍住了。
就在这时,房门敲响。
他去开门,见是韩陌,一脸冷漠:“有事?”
韩陌先丢过去一个包裹,才说:“九爷让我给你的。明天海神节,成年男性都要去祭祀海神,要跪三个时辰。这护膝,你爱用就用,不用就扔了。”
他说完,不等江刻说什么,转身就走了。
江刻不了解海神节,也对这些没兴趣。
他现在只想哄桑烟吃饭:“阿烟,听话,再吃点,你也听到了,明天是海神节,很好玩的。”
桑烟还是不说话,就拿一双幽幽的空洞眼睛看着你。
她瘦的太厉害,脸颊的肉没了,显得眼睛特别大。
江刻每次看她这样,就拿她没办法了。
他摸着她削瘦的背,感觉骨头都硌人了。
这有点像她大半年前的时候。
那时她骨瘦如柴,心如死灰。
他隐隐听人说,父母都开始为她准备棺椁了。
但她半年后,容光焕发,如获新生一般,笑起来盈盈有光。
他喜欢那样的她。
“阿烟,你打我、骂我,都可以。真的。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不再束缚着你,好不好?”
其实,他已经给她解开哑穴了。
但她没再开口说过话。
他哄她吃饭,她也吃的。
只吃什么,吐什么,更让他忧心不已。
桑烟觉得自己得了厌食症。
她吃什么都没胃口,一开始是食物实在难吃,后来就是什么都不想吃。
她也不觉得饿,五感迟钝的很。
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江刻没办法,为她解开了穴,抱她下床:“你该走走了。”
也许她下床走动,消耗点体力,就来了食欲。
桑烟的双脚终于站到了船板上。
她发现十几天不怎么运动,双腿是虚软的,头也晕晕的,很难受。
江刻见她蹙眉,就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船上有大夫。
他打听过了。
只那大夫的医术不算好。
前天给人治病,差点把人治死,被病人的家人痛打了一顿。
实在不靠谱。
能不找他,还是不找的好。
桑烟没回他的话。
一是不想,二还是不想。
江刻也不强求,扶她出了房间,去了船头透风。
船头三三两两的人聚一堆喝酒、闲聊、玩赌。
齐九也在船头,跟着韩陌下棋。
他又输了。
且输得可怜。
江刻远远瞥一眼,并未靠近。
但齐九的目光投了过来:“小公子,好久不见了。”
他看桑烟男儿打扮,便换了称呼。
桑烟已然看到了那个外国商人。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
但短暂的意外之后,还是淡漠、平静、死寂。
齐九看出她郁结于胸,便吩咐一旁的韩沉:“去把我的琴拿来。”
韩沉应了是,匆匆而去。
不一会,就拿了琴过来。
琴身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就像是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这是好琴。
桑烟多看了一眼。
齐九看出她识货,笑说:“难得遇知音,我为小公子弹一曲。”
实则是他看桑烟郁郁寡欢,想着弹首曲子,开解一二。
桑烟没说话,目光看向大海。
海水蔚蓝,一望无际。
风吹来。
透着点腥气。
这是大海的味道。
大海自由。
可惜,人不得自由。
琴音骤然响起。
第一声,便是明净澄澈之感。
仿佛是天外来音,渐渐悠远而空灵。
桑烟听着琴声,想到了在皇宫时听桑弱水弹琴,那时,贺赢还夸奖对方,她第一次吃了醋。
想来,她是那时候喜欢上他的。
现在,他在做什么呢?
离江刻带她逃亡海上,已经过去了八天,不,好像是九天,不,也不对,日子太久,她浑浑噩噩,已不知过了多久了。
“哎,大鱼!”
“快看!快看!海里有大鱼!”
“它朝我们游来了!”
“天,它不会袭击我们吧!”
……
船头的人们骤然慌乱起来。
有的人胆小,纷纷往船舱跑。
有的人胆大,没有跑,却也后退了几步。
桑烟是被江刻抱着往后退的。
她也看到了大鱼,严格来说,是一只鲸鱼。
那鲸鱼大得像一艘船。
这是她第一次见鲸鱼,难得勾起了一点好奇心,短暂的恐慌后,就一直在看。
那只鲸鱼离船越来越近了。
这船自然比鲸鱼大很多,但若是鲸鱼伤人,下场也很可怕。
“冷静!”
“大鱼不伤人的!”
“大家不要慌乱!”
船长得知消息,忙跑出来安抚众人。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估计常年在海上,皮肤晒得黝黑,还有些皲裂。
是很沧桑的长相。
“哇,下雨了!”
“大鱼出现,天降甘霖,船长,你见多识广,觉得这是好事吗?”
“傻子,一看就知道你第一次出海,这种大鱼鼓浪成雷,喷沫成雨!”
“所以这就是大鱼的唾沫?”
……
人群议论着、好奇着。
大鱼来到了船边,确实没有伤人,但也不是路过,而是围着大船游动。
众人看了一会,渐渐有了个大胆的猜想:“这、这大鱼……该不会奔着琴声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