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惟缓缓道:“既然你害怕,我们也不勉强你,
你就去外面歇着吧。”
向导一下蔫了。
外面天寒地冻,
哪都去不了,就算在载货的马车里过夜,说不定也能冻出毛病来。
再说了,真要有凶兽,待在外面马车和屋子里,都没区别。
在公主的首肯下,陆惟喊来陆无事和公主手下的几个人,让他们挑选几间比较大又相邻的屋子,分批安置所有人,每间屋子里的粮食柴禾都是现成的,陆无事之前已经检查过,全都是无毒的,那他们也就可以自己生火做饭吃,如果那些村民只是因为什么变故突然去山上躲避,回头给他们补偿的钱财,陆惟也都吩咐陆无事准备好了。
一切井井有条,众人虽然也对这个村子的情况有些畏惧,但毕竟又累又饿,很快就抛开恐惧,各自生火做饭,有了人气和灯火,村子倒也显得没那么阴森了。
刘复虽然在身份上本该是作主统筹的那个,可他没有这种意识,而且早就吓坏了,寸步不离公主他们,完全对陆惟发号施令没有异议。
等饭的间隙,陆惟和公主又在村里走了一圈。
村子后面有一口井,应该是全村人共用的,另外其中两户人家后院也各有一口井,其中一口还能打起水来,另外一口用大石头盖住,可能是已经枯竭了,怕孩童玩耍掉进去。
水也都检查过,无毒。
村后有一条小路蜿蜒而去,据向导说通往仙翁岭,平时路好走的时候,村民会上山打猎采摘,但现在寒冬腊月,一般没事也不会进山。
小路旁边有道山沟,夜里看不清楚,但应该比较深。
路上积雪覆盖,看不出有没有凌乱上山的脚印。
总之,这个村子看起来一切正常,就是无法解释村民都到哪里去了。
“今夜只能先在此处将就了,明日天一亮就启程,晚上安排他们轮流值夜,二位最好也不要睡得太沉。”
陆惟道。
公主和刘复都没意见,刘复甚至嘀咕:“这种鬼地方,谁睡得着!”
话虽如此,当吃饱喝足,终于能舒舒服服躺下来时,刘复甚至没来得及翻个身,几乎是沾到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
考虑到安全问题,公主与风至雨落在屋子,刘复和陆惟则与一起。
两人睡在正堂的炕上,这炕足以容纳四五个人,只睡了他们俩,已经算宽敞,炕从晚饭前开始烧,现在已经足够暖和了,但刘复的睡姿着实让人迷惑,他四肢大张像一只被翻过来露出肚皮的乌龟。
陆惟想要往边上睡,刘复就开始浅浅打鼾。
均匀悠长,还挺有节奏。
陆惟忍无可忍,干脆起来打坐。
反正这夜,一般人也没法睡得安稳。
外面雪渐停,却是起了雾,即便对面房屋挂着灯,望过去也是灰蒙蒙一片,看不明晰。
夜更深了。
四周万籁俱寂,偶尔几声犬吠,原是再寻常不过,却
令人悬心。
陆惟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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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倒是不正常的。
他想到住在隔壁的公主。
按理说,公主应该是比这里任何人都要忐忑不安的。
因为在张掖郡时,她就三番两次遭遇刺杀,还有数珍会这种胆大包天,想将一国公主当成拍卖品的。
不管是被杀还是被卖,命运不由自己作主,这种滋味自然是很难受的。
好不容易离开张掖,刚走没多久,就又在这里遇到怪事。
任谁,都难免心情起伏,何况天之娇女。
但公主似乎不受太大影响。
以陆惟探究人心的功力,竟一时分不清她是当真无畏,还是故作淡定。
草原上那十年,这位公主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养成如此超拔坚韧的心志。
陆惟听过许多关于她的传闻,有好的,有坏的,还有不堪入耳的,似真似假,真假难辨。
如今看来,真相很少。
陆惟做一件事,总是喜欢将其变得可控,事件中的人亦然。
现在同在一条船上的盟友无法完全被他掌握,就意味着他们以后的合作有可能出现变数,盟友也可能随时翻脸无情背后捅刀子。
当然,陆惟也不觉得自己现在就对公主有什么深厚的盟友之情和义务,如果现在背刺公主可以得到优厚利益,他也不介意当这个小人。
他相信公主也是一样的。
“啊!
!
!
!
!”
一声惨叫,划破静夜,也打断了他的思绪!
陆惟蓦地睁眼,竟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怎么了怎么了!”
旁边刘复也被吵醒,吓得一骨碌坐起,满脸惊慌。
“我出去看看。”
陆惟外裳都没除,下榻穿鞋就往外走。
刘复哪里敢一个人待着,睡意全吓飞了,赶紧手忙脚乱套着衣服。
“等等我啊!”
陆惟走出屋子,就看见公主带着侍女也出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
“声音有点远,好像是从村后传来的,我记得旁边有条山沟。”
公主道。
“惨叫声不止一个,还有一声比较小的,容易被误以为是回音。”
陆惟道。
裹着裘衣出来的刘复很疑惑:“你们是怎么听那么仔细的?”
两人顾不上回答他,过去探查的士兵已经匆匆来报。
“有人被倒吊在树上了!”
刘复正想说“再探再报”
,却见陆惟和公主已经先一步走出去,让士兵带路。
他张了张嘴,把话咽下,左右看看,赶紧快步跟上。
被倒吊起来的人还活着。
只是进气也不多了,他在那一声惨叫之后,就剩下哀哀的□□,一升高一声低,双手一下下挣扎,脸上就越发扭曲。
“他这是被捕兽夹夹住了,快把绳子砍断,你们在下面
()接着他!
()”
“?()_[(()”
“还、还有个人掉下去了!”
伤者有气无力,指了指旁边的山沟。
陆惟马上派人过去找,但是到处都黑黝黝的,积雪又深,好不容易走到崖边,蹲下去喊人,只能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回荡。
这种天气掉下山沟的人,基本有去无回。
“我不是让你们别往山路走吗,巡夜也不用到这里的?!”
掉下去和受伤的都是陆惟刘复他们从京城出来时,皇帝给配的,其实就是禁军,但他们是禁军中的北军,平日里奉命出外差较多,说话的正是这些禁军的小头目,姓裴,旁人都喊他裴大。
裴大有些气急败坏,好不容易一路千里迢迢,在张掖郡时也安稳度过了,却是回来出了事,这还折损了一个。
众人费了老大劲才将捕兽夹从伤者脚上拿出来,只是伤口太深,捕兽夹又锈迹斑斑,得用烧酒清洗,这村里哪来的烧酒,幸好陆惟想起临行前李闻鹊给他们装了不少张掖郡出产的烧酒在随车行李里,这才堪堪保住士兵一条腿。
苦是免不了吃的,他也快吓傻了,借着清理上口的时间,他抽抽噎噎说起经过。
两人负责上半夜的巡值,巡视路线是围绕整个村子,乃至后面山路止步,而山沟在山路途中,原本的确是不需要过去的,但其中一人尿急,说要到旁边解决,另外一个人就陪他过去。
“我就站那等他,他突然说他看见一个影子从面前跑过去。
我笑他胆小,他就让我过去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