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照着墙上的堪舆全图看了好几遍,这才意识到朱允熥地图上的圈圈是啥。
如果他所料不错的话,这上边的圈圈就是大明藩王就藩的城镇!
老朱想到这儿,心里不禁生出一丝疑惑,这孙子没事画这玩意干嘛?
秦德顺挨完二十大板,一瘸一拐的走进大殿,恭敬地递上后宫妃嫔图册。
“陛下,请您过目……”
老朱正烦着呢,哪有心思搭理后宫妃嫔,不耐烦地摆摆手道。
“拿走,今儿咱宿在乾清宫!”
“哦……”
秦德顺拿着图册退下去时,老朱想到逆孙是被郭惠妃给抬走的,正好去那儿打听下情况,又赶忙把他给叫住。
“等等!”
“摆驾郭惠妃宫!”
“皇爷,今儿下半晌郭惠妃派人来说过,她今天不方便,已经在图册上做了红记了……”
老朱闻言心里立马有些不悦,他敢笃定郭惠妃跟他置气呢。
“哼哼!”
“咱是不是有点太宠她了,让她如此骄纵!”
“既然她不愿意搭理咱,那咱就去别人宫里,看她以后哭不哭!”
“传旨,摆驾杨妃宫!”
“回禀皇爷,杨妃今天也派人来告假,也做了红记了……”
老朱听到这话脸上有点惊讶。
“她不是这个日子吧?”
“韩妃呢,韩妃不会也告假了吧?”
“回禀皇爷,您老说得不错,韩妃确实也告假了……”
老朱气急败坏地抢过后宫图册,只见每一个人的名字上边都用朱砂点了个红记,这是不方便侍寝的意思。
虽说他今天本来也没打算去后宫,但乍一看到这场景,还是给他气得够呛。
“都批红了,你还把这玩意送上来干嘛!”
“成心气咱是怎地!”
秦德顺闻言也是一愣,对呀,咱都知道后宫妃嫔集体罢寝,那为啥还拿这东西给皇爷?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想明白了,绝不是故意给皇爷添堵,而是下意识的一种习惯!
谁问都这么说!
“咱不就是打了那逆孙一顿吗,她们竟然敢罢寝!”
“来人!”
“咱这就去后宫,咱还就不信了,谁敢把咱给撵出来!”
不多时,老朱领着一群人气势汹汹冲到后宫,刚过了坤宁宫去东六宫的角门,就看到郭惠妃端坐在门口嗑着瓜子。
郭惠妃见到老朱气汹汹地跑过来,没等对方开口就抢先说道。
“哟!”
“这不是威风凛凛,惯会打孙子的朱皇帝吗,哪阵风把您给吹来啦!”
老朱听到郭慧这番夹枪带棒的话,气得老脸当场就黑了。
“郭慧,你太放肆了!”
老朱对待后宫的态度是,咱可以不来,但你们不能不准备,更不能把咱拒之门外。
郭惠妃今天这事,算是触了他的逆鳞!
“郭慧!”
“你别以为咱不敢废了你,信不信咱现在就撵你回凤阳老家!”
在老朱发出阴仄仄的恶龙低吼时,郭惠妃身后的宫门里,一众偷听的妃嫔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陛下的威严太盛了,哪怕不是对着她们说的,依然让她们感到心惊胆战。
郭惠听到老朱的威胁,没有丝毫畏惧之意,只是朝着边上喊了一声。
“端上来吧!”
老朱听到这话都蒙了,啥玩意就端上来啊。就在他疑惑的工夫,两个太监端着一张桌子走了过来。
桌子上摆着一把酒壶,一只酒杯,一把匕首,三丈白绫。
老朱看到这些东西,脸色顿时变得比锅底都黑。
“郭惠,你这是什么意思,跟咱叫板是吧?”
郭惠扔了手里的瓜子,接过宫女手里的帕子擦擦手,满不在乎地说道。
“皇爷,咱们也别那么麻烦了,您不如直接赐我一死,让我去陪马姐姐作伴多好呀。”
“正好我还有挺多话跟马姐姐唠呢,比如说您这些年又纳了多少妃子啦,如何把马姐姐的太子给气死啦,如何毒打马姐姐的大孙啦……”
“够了!”
“咱……”
朱元璋打断郭惠的话,气呼呼地甩了甩袖子,然后转身就走,临走之前还不忘放一句狠话。
“咱迟早休了你个泼妇!”
郭惠见老朱走了,还俏生生地对着老朱的背影来了句。
“皇爷慢走呀,小心路上别摔着了。”
郭惠妃成功地抵挡了老朱的第一波进攻,霎时间成了后宫的扛把子,一众妃嫔纷纷从宫门里跑出来,对着她一阵阿谀奉承。
“还得是郭姐姐呀,连陛下的驾都敢挡,换成我们早就吓得跪地求饶啦,咯咯咯……”
“郭姐姐跟咱们能一样么,人家可是滁阳王之女,陛下的名讳还是郭姐姐父王给取的呢!”
其她人闻言纷纷附和,只是附和一会儿,就有人担忧的问道。
“郭姐姐,咱们得坚持到什么时候呀?”
郭惠一听这话脸上立马不乐意了。
“怎么了,才一晚上你个浪蹄子就坚持不住啦?”
“哪有呀,郭姐姐误会啦,我只是害怕惹恼了陛下,将来怪罪咱们……”
郭惠妃冷哼一声道。
“皇爷就算怪罪也有我顶着呢,还轮不到你操心!”
“只要皇爷一天不收回成命,咱们就一天不让她进后宫!”
郭惠说到这儿,语气突然一转,变得温和起来。
“我跟你们不一样,皇爷就算把你们全都带走,都不敢把我这个大嘴巴带过去。”
“我之所以冒着惹恼皇爷的危险,还不是为了你们的小命着想?”
“你们要是放不下眼前这点虚荣,尽管跟我说,我还懒得当这个恶人呢!”
其他妃嫔见郭惠妃这样说,赶忙上前安抚,然后再奉上无数彩虹屁,这才哄得郭惠重新露出笑脸……
另外一边,老朱回到乾清宫,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他倒不是因为没有女人睡不着觉,事实上他对于女色并不沉迷,不过是应付简单的生理需求罢了。
他是在烦心如何把封王的圣旨收回来……
老朱想了好久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最后决定还是装死算了,谁敢跟自己提这茬事,就把谁贬得远远的,看谁还敢在自己面前不开眼!
老朱闲着睡不着,又把白天看过的斗破拿过来看了一遍。
对于萧炎和药老的戏份,他更是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一边看一边嘿嘿傻笑,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这孩子早就把自己当成他唯一的亲人了,自己竟然还听信谗言误会了他,还毒打了他……
老朱越想越自责,下意识地对着外边喊了一嗓子。
“二虎!”
秦德顺闻言赶忙走进来低声提醒道。
“皇爷,二虎被您打入锦衣卫大牢了……”
“啊?”
“哦……”
老朱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既然自己误会大孙了,那也定然误会了二虎,二虎一定是知道这些,这才替那孙子隐瞒的。
老朱想到这里登时变得愤怒起来,这厮既然知道真相,为啥不早点说,害得咱冤枉了大孙!
“小秦啊,你去叫上两个羽林卫,去锦衣卫大牢里揍二虎那厮六十军棍!”
“啊?”
秦德顺听到这话都麻了,皇爷应该意识到自己误会三殿下了吧,咋还把怨气撒二虎身上了?
“哦哦……”
“诺!”
可怜的二虎在大牢里睡得好好的,就因为某个老头的迁怒,被人拎出去胖揍了六十军棍。
不过,最让他郁闷的是,他都不知道为啥挨的这顿打……
“秦公公,皇爷没说啥时候砍了我呀?”
“二虎兄弟,你就安心住在这儿吧,今天中午两位国公爷进宫,跟陛下详细地解释了这事,您的小命保住啦!”
秦德顺说完这话才意识到问题,二虎这厮还没给钱呢!
“二虎兄弟,你说我刚刚这话值不值二十两银子?”
二虎一听秦德顺要钱,立马装失聪。
“你刚刚说话了吗,我咋啥也没听到呀!”
“天色不早了,秦公公打完卑职也赶紧回宫睡觉吧,我先让锦衣卫的人给咱上药了,哈哈哈……”
秦德顺听着二虎那狼心狗肺的笑声,气得牙根都痒痒,这厮是摆明了不想认账了!
可他也不想想,我亏了二十两银子,晚上回去还能睡得着吗?
好在锦衣卫指挥使蒋瓛有点眼色,见秦公公一脸郁闷,赶忙往他袖子里塞一个金元宝。
秦德顺出了北镇抚司的院子,从袖子里摸出金元宝亲了又亲,心里想着总算能睡个好觉喽!
……
朱允熥借着挨打之事,一连泡了十天病号,既不去大本堂上课,也不出自己的院子,只是每天躺在床上发呆。
这可把王德给吓坏了,每天都缠着太医问东问西,太医也不好回答他,只是敷衍他说快好了……
郝文杰对王德还能敷衍几句,可对于老朱就没法敷衍了。
老朱一直忍了十天,实在是忍不住了,见那孙子还不出院子,不得不把太医院的人请过去询问。
“郝文杰,你给咱说说,咱大孙还得多久能好?”
“陛下,外伤好治,内伤难医。”
“殿下身体异于常人,外伤没用上三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只是殿下经此事整天闷闷不乐,每天都躺在床上发呆,这样持续下去这人就废掉了……”
老朱听到这话登时火了,愤怒地咆哮道。
“这么大的事,你咋不早说!”
“微臣……”
郝文杰心里那叫一个冤枉,他也不知道事情会闹到这一步呀。
他原本以为三皇孙殿下只是跟陛下生气,过上几天心情自然就好了。
哪承想,过去这么多天,三皇孙情绪非但没好转,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默,甚至连话都不说了。
老朱扔下奏章就往外跑,秦德顺拎着一双鞋赶忙追上去。
“皇爷等下,您还没穿鞋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