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熥一听这话,再次化身乖孙子,满脸惊喜地缠着老朱头。
“皇爷爷,啥差事呀?”
老朱的脸色陡然转冷,语气也变得森寒几分。
“自然是这次受灾之事!”
“咱已经把事情查得差不多了,等过些天雪化了,你就按照咱给你的名单,一路给咱杀过去!”
“抓到贪官不用押解进京,直接在当地给咱宰了!”
朱允熥眼珠转了转,一脸奸诈地说道。
“皇爷爷,名不正言不顺呀,您看看……”
老朱自然听出这逆孙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把册封诏书昭告天下而已。
不过,他现在还不想,起码得等过了年见了张邋遢再说。
他可不想因为自己一时心急,坏了大孙的命数。
“咱赐你王命旗牌!”
“有了这玩意,跟咱亲临没啥两样!”
“哦哦……”
“那还是提价吧,提到百斤四千文……”
朱允熥刚说完这话,就感觉屁股一凉,紧接着老朱蒲扇般的大手就落了下来。
秦德顺听着房间里边某逆孙吱哇乱叫的动静,熟练地从袖子里摸出一团棉花塞到耳朵里。
过了好一会儿,卧室里再次传来老朱的训诫。
“还敢不敢胡说八道啦!”
“不敢啦,哇呜呜……”
“那还赶紧给咱滚去大本堂读书!”
“哦哦……”
老朱在将大孙打发走后,顿时开始忙碌起来。
他先是以皇宫采买的名义,从大孙那里采购了一百万斤煤藕,然后又命朝廷采买了一百万斤,当做俸禄发放给文武百官。
随后是京营、锦衣卫、羽林卫等军队系统,统统都订购了不少煤藕。
只是苦了大明的官员了,他们上个月发的胡椒还没卖完呢,今天又要上街卖煤球了。
因此,当户部尚书告诉他们,这个月的俸禄折色一半,用煤球顶账的时候,一个个的脸色比猪肝还难看。
他们敷衍了事地谢了恩,然后就耷拉着脑袋拉着煤球回了家。
本以为又得遭受自家夫人的一番谩骂,却不承想煤球被拉回去后,立马引来了全家的围观。
“官人,你这煤球是哪来的?”
“还能是哪儿来的,当然是皇帝陛下赏赐的!”
田侍郎这话多多少少有点怨气,就连朝着皇宫方向拱手的动作都变得非常敷衍。
然而,让他意外的是,自家夫人听闻后竟然给了他一个香吻。
“哎呀呀!”
“这可是现在花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呀!”
“这次皇帝陛下总算赏赐点有用的东西,嘻嘻嘻……”
田侍郎闻言顿时有点傻眼。
“有用?”
“当然有用了!”
“您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现在市面上普通的木炭都要一千文一斤了,上等的无烟碳更是达到两千文!”
“这哪里是烧炭呀,这简直是烧钱!”
“幸好那个三皇孙,搞出来煤藕这种好东西,要不然木炭价格还得打着翻的往上涨!”
“不过,这东西也不好买,据说拉进京城上千车,都是刚到城门口就被抢光了。”
“妾身命人去城门口守了一天,都没买上几块呢。还是咱家官人有本事,当天就拉回来一车,咱们自家烧不完,还可以拿去卖给左邻右舍,加价一百文都能卖出去!”
“这这这……”
田侍郎怎么也没想到,皇帝陛下赏赐的煤球竟然如此抢手。
他现在只恨一件事,那就是发放俸禄的时候,咋不全用煤球结算!
事实上,若不是皇帝心疼大孙,突然插了这么一脚,朱允熥准备的煤球是完全能满足京城百姓使用的。
然而,老朱总怕大孙吃亏,用自己的行政手段,强行干预了煤球市场分配行为,致使煤球实现区域内供给的不平衡,这才有了加价行为。
在全京城百姓都在忙着抢购煤球之时,朱允熥也捂着股来到了大本堂。
说实话,他是一万个不喜欢来这儿的。
虽说老朱的用意很明显,就是给他找一些伴读。但他就是不喜欢读书,更不喜欢被拘束。
在他看来,与其在这儿浪费时间,不如蹲在希望学堂搞科研了。
最起码,生产力的提升是看得见且摸得着的。
对于朱允熥的到来,大本堂内的人表示了热烈地欢迎。
朱权用袖子给他擦拭落了灰的椅子,朱植再拿出自己果脯箱子,任由朱允熥品尝。
其他皇子有的端茶、有的倒水,忙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至于他们为啥如此殷勤,只因为大本堂每月一次的月考又要开始了。
按照以往的惯例,只要月考取得甲等成绩,皇帝陛下就会亲临后宫,指导皇子和皇子母妃的工作。
现在大本堂里的方先生都沦落成打杂的了,大事小情全由朱允熥的三位师傅说了算,他们不讨好朱允熥讨好谁?
“大侄子,我最近淘到一只铁蝈蝈,你要是喜欢,十六叔就把它送你了!”
“大侄子,你不是喜欢小狗吗,我托舅舅在宫外搞了几只贼漂亮的狮子狗,个顶个的极品,你要是喜欢,我这就命舅舅送进宫!”
朱允熥听到狮子狗,顿时想起自己在宫里还养了一只雪狮子呢。
“孤的雪狮子呢?”
“汪汪!”
随着朱允熥的话音刚落,隔壁传来一阵急促的狗叫声。
朱允熥赶忙扔下众人,跑到隔壁女生班里去找自己的雪狮子。
班上的其他皇子伴读,见有朱允熥这个开路先锋,也都跟着去女生那边看热闹。
跟后世的熊孩子一样,这群十几岁的少年,对女生的一切都感到好奇,总是千方百计想混进女生教室看看。
可惜的是,郭慧妃为了防止宫闱丑闻,特意找了十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妇,天天守在女生这边的教室严防死守。
别说这些混小子,就是一只公苍蝇都休想飞进去。
不过,她们的防线对朱允熥无效。
因为整个大本堂的师资力量,都是靠朱允熥的师傅撑起来的,拦着谁也不能拦着这位爷呀。
朱允熥来到女生班的时候,只见高明正黑着脸坐在先生的位置上考察功课。
此时在讲桌的边上,已经跪了好几个小女生。
朱允熥只是瞟了一眼,就看到了雪狮子的女主人徐妙锦。
这丫头果然是学渣,早晨检查功课这关都过不去,真不知道她昨天晚上都干了些啥!
朱允熥揪住雪狮子的脖子,将其从地上给薅了起来,但却并未急着离开,而是饶有兴致地坐到了高明边上。
高明对于自家这个聪明绝顶,却一点也不喜欢读书的弟子也非常头疼。
见他好不容易来了,也就默许他不合时宜地坐在自己边上了。
徐妙锦自打朱允熥进来的时候,就一个劲地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地砖缝里。
她不怕挨手板,也不怕罚跪,她只怕受罚的时候被自己的死对头看见。
这会让她很没面子!
然而,她越是怕什么,还就越是来什么。
那朱允熥要死不死地还坐在了先生边上,正瞪着两只大眼睛看向自己。
“高先生,她们昨天的功课是啥呀?”
“白乐天的琵琶行。”
“哦!”
“原来是这个呀,那确实有点长了,脑子不好使的人,定然是背不下来的!”
一干小女生听到这话,有那脸嫩的都羞愧得哭鼻子了。即使脸皮厚如城墙的徐妙锦,听到这话也羞愧地捂着脸。
只是一双愤怒的小眼睛,躲在手指缝里恶狠狠地盯着朱允熥,恨不得用眼神将其大卸八块。
朱允熥故意不看她,而是随便拿起一本诗三百,随便翻开一页念道。
“浔阳江头夜送客,枫叶荻花秋瑟瑟。主人下马客在船,举酒欲饮无管弦……”
朱允熥刚念到这儿,就听到旁边传来一个非常不服气的声音。
“照着书念我也会,有本事你不看书背一遍给我们看看!”
朱允熥都不用看,就知道说这话的人是谁。
“我若真能背下来呢?”
“你背下来就背下来呗,跟我有什么关系……”
“不打个赌吗?”
“赌什么?”
“我若背下来,某人就绕着皇宫跑十圈!”
徐妙锦一听只是跑圈,当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若你背不下来,你是不是也要跑十圈?”
“当然!”
“好!”
“我跟你打这个赌!”
两人赌约刚成立,门口就传来一阵哄笑的声音。
朱桂一脸郁闷地看向自己的傻小姨子,朱植等人则完全是幸灾乐祸的表情。
“徐妙锦,你被骗了,朱允熥可是我们大本堂的学霸。”
“你跟他比背书,你这辈子都甭想赢,哈哈哈!”
高明也被两人的赌约给逗笑了,虽说他这个弟子不务正业,但背书的本事那真是没得说。
别说区区诗三百,就是给他一本史记,他都能给你背下来。
朱允熥见徐妙锦上钩,当即飞快地将琵琶行背了一遍,由于语速太快,徐妙锦都没听清他背了什么,只是傻傻地看向先生。
“高先生,他真背下来了吗?”
高明看着傻乎乎的徐家三小姐,苦笑着点点头道。
“一字不差!”
“三小姐可以去跑圈了,哈哈哈!”
“啊!”
徐妙锦直至这时才知道自己上当,只能郁闷地从地上爬起来,然后去外边跑圈。
只是她刚从大本堂跑到洪武门,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因为按照大本堂的规矩,她早晨没背下来书,可是要被宫里的姑姑打手板的。
徐妙锦想到这里,看着自己红彤彤的手掌,脑子里突然生出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朱允熥故意跟自己打赌,还让自己出来跑圈,会不会是算准了自己要挨罚,故意给自己个免于打手板的机会?
若真是这样的话,自己可欠了朱允熥一个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