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朱可是特意提前结束早朝赶过来的,而且他那边早朝整整比这边早了一个时辰。
然而,他掐着点过来打算看热闹,就看了个寂寞?
老朱都想让大孙把人叫回来,重新当着他的面开一次了,好点评一下大孙的驭下之道。
不过,老朱纠结了一会儿,就果断放弃这个荒唐的想法。
虽说大孙这边是小朝堂,跟自己的大朝堂一比就跟个山大王似的,但不管咋说也是“朝廷”么,总是要讲一点规矩和法度的。
“你们几天一朝?”
“没定!”
“赶上就十天一次,赶不上也就无所谓了。”
“反正也没啥事,天天上朝折腾人玩呀?”
老朱听了逆孙最后一句话,气得狠狠瞪了那逆孙一眼。
这是含沙射影地骂咱折腾人玩呢吧?
朱允熥被老朱一瞪,心虚地低下头,掩饰脸上的小尴尬。
他就是diss这老朱头呢!
他甚至怀疑老朱头之所以喜欢上朝,只是喜欢被文武百官跪拜的场景!
虽然老朱没赶上大孙这边的小朝会,但他早就派人过来盯着了,回到乾清宫没多久,就有整理好的会议纪要放在他案头。
“皇爷,这是皇太孙那边的早朝内容。”
老朱看着轻飘飘的几张纸,暗暗感慨着早朝含金量不高啊。
在他看来,菜市场卖菜的一早晨都比大孙说得多。
然而,当老朱翻开大孙的会议纪要,看到里边的内容时心里暗暗一惊。
老朱首先震惊于大孙的财力,先前京城防治天花的时候,大孙就花了不少银子,现在竟然还有几百万两?
其次,老朱震惊于大孙的魄力。
这孙子手里总共就两百多万两银子,竟然敢干三四千万两银子的事。
老朱看到大孙在小朝会上的豪言壮语,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夸这孙子有魄力,还是该骂这孙子自不量力了。
至于朱允熥说的能搞到钱,老朱更是一个字都不信。
如果说搞个三五百万两,他相信大孙还是有那个本事的。可这孙子的缺口至少三千多万两,他就算是陶朱公再生,也搞不来这么多钱吧?
老朱看到大孙跟葛允谦的对话,脸上总算露出满意的笑容。
这孙子胡闹归胡闹,好歹还知道干点正事!
只是看到朱允熥跟三位师傅的对话,老朱的老脸又拉了下来。
如果之前不是听逆孙跟自己提过内阁之事,单凭那逆孙今天对三位师傅说的话,就少不了一顿毒打。
他废了多大劲才把宰相制给废了,转过头这逆孙就又捡回来了?
幸好这逆孙没让王德帮他盖章,否则这事不杀几个人是消停不了了。
老朱看完大孙的朝会纪要,重重地摔在桌子上,对一旁的秦德顺道。
“继续派人盯着!”
“文华殿那边不论大事小情,都要给咱原原本本地记下来!”
“诺!”
朱允熥的小朝堂建立之后,很多人都是当成个笑话看的。
毕竟,大明一十三省都在老皇帝这边控制着,大明的财政赋税、人口徭役等等,也是在大朝廷这边把持着。
皇太孙的小朝廷要人没人,要钱没钱,还设置了那么多部门,封了那么多的尚书大臣,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吗?
很多人甚至还公开调侃黄子澄,说他一步登天,直接就成了铁道部尚书。
黄子澄对于这些人的怪言怪语直接无视。
他现在是坚定的皇太孙党,皇太孙就算放个屁他都觉得是香的!
黄子澄在京城盘桓几日,就带着十几个属官前往大同等地实地勘测,并监督恩克汗带领的草原施工队的施工进展情况去了。
在黄子澄走后,众人又开始奚落齐泰。
因为齐泰经常出入文华殿,简直成了那里的半个属官。
齐泰面对一众同僚的奚落也无动于衷,每天依然坚持不懈地往文华殿跑。
然而,几个月后后,那些奚落嘲笑的人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过节了!
端午节将至,所有官员茶余饭后都在猜测,今年老皇帝会给他们发点啥东西。
“依我看,应该跟去年一样,一家发两尾鲢鱼就给咱们打发了。”
“不见得吧?”
“去年是太子爷病重,皇帝陛下没心情过节,这才只发了两尾鲤鱼。”
“今年咱们大明打了大胜仗,现在国库也挺富裕,咋的不得给每人多发二斤肥肉?”
“提起肥肉,老夫的婆娘还曾跟老夫抱怨,说今年到现在家里还没买过肉吃哩……”
说这话的乃是一位户部主事。
由于受户部尚书陈宗理的影响,户部上下一应人等无不习惯性哭穷。
“王主事,你这话说得就过了!”
“虽然咱们俸禄不高,还经常折色,但十天半月吃回肉问题还不大的,怎么也比老百姓日子强!”
王主事闻言嘿嘿一笑,不再答言,自顾自地吃起饭。
相对于中层小官们的牢骚,尚书侍郎之类的官员就谨言慎行多了。
一来,他们俸禄高,不在乎这点节庆赏赐。
二来他们有各地地方官员的孝敬,什么冰敬、炭敬之类。家乡地方官也会时常送一些土特产过来,让他们贴补在京城的开销。
虽说此时的风气还算清明,远不如后世那般腐败。但每年收获的进献,超过朝廷俸禄两三倍还是没问题的。
因此,同样是京官,尚书、侍郎等高级别,或者手里有实权的京官,比起普通写写算算,打杂的京官日子好过多了。
这也是老朱动辄罚俸,有时候连全年的俸禄都罚光的原因。
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就没靠朝廷的俸禄活着。
相对来说,对于普通京官,老朱一般是申斥、打板子,实在不行撵到城墙根底下搬砖,也不会断了他们最后的生活来源。
一众官员在食堂吃完饭,各自回衙门的时候,正好看到齐泰拉着一辆板车从文华殿那边出来。
众人赶忙上前去奚落一番。
“哟!”
“这不是齐尚书吗,您今天不帮皇太孙办小报,改行当车夫了吗,哈哈哈……”
“那个谁,你不懂就别瞎说,车夫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的,那至少是天子近臣!”
“有多近?”
“老夫怎么记得,中车府令好像也是干这个的,哈哈哈!”
齐泰听着众人的奚落,心里气得直骂娘。
这帮贱货枉为读书人,竟然拿秦朝的赵高跟自己相比!
“咦,马车上拉的什么?”
这时一个手贱的官员,先开了马车上的苫布一脚,看到里边露出一条雪白的“大腿”,登时吓得花容失色。
其他人见状还以为出了啥大事呢,呼啦一下就将苫布扯开了。
然而,当苫布被扯开,里边的东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沉默了。
马车上何止是有一条“大腿”呀,那分明是半片猪肉,外加活鸡两只,鲥鱼一盆,各种新鲜瓜果蔬菜都是按筐装的!
齐泰见他们揭开苫布,就笑吟吟地站到一旁了。
本来他想低调点拉回去就算了,既然他们这么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齐泰眼气人了!
刚刚还在奚落齐泰的几个官员,看到马车上少说六七十斤的猪肉,无不暗暗吞咽了下口水。
“齐兄,您这是给文华殿那边采购食材吗?”
齐泰闻言挺了挺胸道。
“哪有!”
“这不是眼瞅着要过端午节了吗,皇太孙体恤文华殿的官员们每日早出晚归的辛苦,特意命人采购了点鸡鸭鱼肉分给大家。”
“这车东西,乃是皇太孙赏赐!”
周围的官员闻言心里那叫一个酸涩,但依然抱有一丝幻想。
“敢问齐兄,这是几个人的赏赐?”
“老夫一个人的呀!”
“一个人?”
周围的官员听到这话集体懵逼了。
真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仍。
当他们还在为能不能发两条鱼讨论的时候,人家皇太孙那边已经按盆发了。
当他们还在幻想能不能分两斤肥肉的时候,皇太孙这边发了直接发了半头猪!
“因为你教过皇太孙,所以皇太孙对你格外垂青?”
齐泰再次摇了摇头。
“没有!”
“你们也太高看老夫了,老夫才教皇太孙几天?”
“实话跟你们说吧,文华殿内不论官职大小,品级高低都是这些东西。”
“唯一的区别就是盆里的鱼,有的人多几条,有的人少几条而已!”
“这……”
众人听到齐泰这话集体抑郁了。
体面点的官员还知道讪讪的朝着齐泰拱拱手,说一声恭喜。有那心里素质差的,则直接沉默地离开,暗暗回到衙门里生闷气去了。
但他们注定只能生闷气,想指望老皇帝也这么大方,就算太阳打西边出来都不可能!
在齐泰走后,文华殿那边又有不少官员拉着板车往出走。
相较于齐泰的低调,这群人可就张扬多了。别说给板车盖个苫布了,就是马车上的的公鸡不叫了,他们都得拿鞭子抽一下,让它们发出“咯咯咯”的叫声,将所有官员的目光都吸引过来才算罢休。
尤其是原来在文华殿做冷板凳的那群人,更是热衷此道。
黄子澄这次正巧赶上在京,也分到了一大马车的节日赏赐。
这厮拉着马车挨个衙门门口溜达一圈,一会儿找户部侍郎借本书,一会儿找工部尚书借根笔。
总之一句话,这厮就是想炫耀!
新晋邮政部尚书郭城,也分到了一马车的赏赐。
当他拉着一马车的鸡鸭鱼肉回到家里,直接将在刑部当主事的老爹给吓傻了。
“儿呀,你这不是贪污受贿了吧?”
郭城美滋滋地上前道。
“父亲,儿子哪有贪污受贿的胆子呀,这都是皇太孙的赏赐。”
“皇太孙说了,我们这段时间起早贪黑地办差,实在是太辛苦了,这点赏赐聊表心意,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