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士原听到这个问题当即愣住,怔怔地看向朱允熥道。
“完了?”
“完了!”
“此次市舶司就出了这么个题目,请陆兄作答吧!”
陆士原拿着笔凝神片刻,随即在纸上刷刷写起来。
这个题目真的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
他这几十年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他是大明的官员,如何协助大明利用好海洋之利,实现富国强兵的目标。
然而,他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孙所出的第二题,正是自己苦思冥想了几十年的问题。
这一刻,他非常后悔没能参加考试。
如果他去了考场,以他的本事定能获得皇太孙的赏识。
就算他最终不为皇太孙所用,也能一睹知音的风采啊。
海洋之利和平原之利孰大?
若大明偏安海内,自然是平原之利最大。若大明锐意进取,杨帆海外,则平原之利不足挂齿矣……
海洋不仅有鱼盐之利,更有商贸之利,香料之利等等……
陆士原越写越激动,甚至写着写着情不自禁地念出来。
“因此,在下窃以为百年之内,海洋之利尚不显。然则百年之外,必然是千帆竞逐,逐鹿海上之局面。”
“大明若不趁此时机抢占先机,后人将被禁锢于海疆之内,永无宁日矣……”
陆士原写完最后一笔,吹干纸上的墨迹,恭恭敬敬地将其交到朱允熥手上。
“还请黄小友点评!”
朱允熥拿过一看,越看越开心,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一般。
“陆先生,你若是参加考试,必然是此次的状元呀!”
陆士原听到朱允熥的夸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他若是出手,市舶司内没有一个人是对手。
“小友觉得此文尚可入目?”
“何止是尚可,简直是非常好。只是先生之思想,跟在下有些相悖。”
“我认为,海洋之利不足以与平原之利相比。”
“哦?”
陆士原听到这话,眉毛当即皱了起来。
“小友此言何意?”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道。
“在下长辈也有在朝中做官之人,知晓咱们大明曾经在泉州、台州等地开办过市舶司,然则收效甚微,每年不过三十几万两银子的关税而已。”
“反观大明的粮税、丝税等等,每年何止千万之巨?”
“陆兄在文章中所言,海贸之利有千万之巨,为何我大明没有看到呢?”
陆士原见朱允熥这样无知,心里当即有些生气。
“黄小友有所不知,朝廷之所以收不到海贸之关税,实非海贸无利可图,乃是朝廷举措失当,商人不愿意交税而已。”
“大明皇帝陛下北逐蛮夷,复我中华,有不世之功。然而,其对于商贾之道却并不精通。”
“他只知道遵循前朝政体,一味地打压商贾,甚至羞辱商贾,商贾自然不愿意交税。”
“若是能够给予商贾一定的地位,并且放弃闭关之策,朝廷自然能收到海贸之利!”
朱允熥闻言再次哂然一笑。
“陆兄想得太简单了吧?”
“皇太孙重开市舶司,依然不见有商贾前来登记。”
“皇太孙直接废除士民工商之限,破格取用人才,亦不见有识之士前来相助。”
“试问陆兄,你觉得皇太孙还要怎样礼贤下士,才能使得商贾们主动交税?”
朱允熥说到这儿,无奈地叹了口气。
“商人逐利,亘古不变。”
“想要让商人主动交税何其难也……”
朱允熥这话可谓是说到陆士原的痛脚上了,其实他私下里也以为皇太孙给的诚意足够多了,无奈海商集团们已经过惯了不交税的日子,贸然让他们接受朝廷的管制,他们又怎能乐意呢?
哪怕是他这个愿意卖身给朝廷,愿意给朝廷交税之人,在老皇帝驾崩之前,也不愿意冒这个险。
否则,他又何必在考了第一之后弃考呢?
实在是老皇帝太过杀伐果断,雷霆万钧,把他们这些人都吓到了。
一旦贸然投靠了朝廷,主动去市舶司报备,谁也说不准老皇帝最终会如何处置他们。
如果只是让他们交点税也就罢了,若是让他们将历年所欠的税款补齐,那他们这些海商就是倾家荡产也拿不出呀!
就算将来皇太孙继位,他也打算观望几年。只有皇太孙彻底摒弃老皇帝的苛政,他才会主动投效朝廷。
“黄小友说得有理!”
“但此事积重难返,倒也不能全怪商贾逐利。”
“商贾中也有些有识之士,愿意给朝廷交税,换取朝廷的保护。”
“然则……”
“算了,此事先不提了,小友还是说说您的文章里是如何写的吧!”
朱允熥见陆士原竟然还惦记着比较的事,就只能顺嘴胡诌一篇。
范文是现成的,陆士原的文章中写了啥,他反过来说一遍就行。
陆士原听完之后眉头皱了皱,随即对着朱允熥报以苦笑。
“小友太调皮了吧,竟然戏耍老夫?”
朱允熥闻言嘿嘿一笑,朝着陆士原躬身一礼道。
“实不相瞒,晚辈并未参加考试。”
“哦?”
“小友此言何意?”
朱允熥神秘的笑笑道。
“因为晚辈正是出题之人。”
“这世上焉有出题之人自己答题之理?”
陆士原听到朱允熥这样说,脸上当即露出惊骇之色。一旁煮茶的陆红拂,听到这话神色也紧张起来,小手更是探向自己的袖子里。
那里藏着一把刀,是她平时用来防身之用的。
“你……你是皇太孙?”
“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