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薇的声音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细腻的雨丝,轻轻地洒落在顾山亭的心田,“我先去唤你父亲来用晚餐。”
语毕,她优雅地转身,步履轻盈地迈向屋内,留下顾山亭一人呆立原地,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母亲抚摸的余温。
这一刻,顾山行仿佛被一种全新的情感所包围——那是属于“妈妈”的温暖与安心,它驱散了过往那些因缺失母爱而生的寒冷与寂寞,让他第一次感受到,世界竟可以如此温柔而美好。
在他的记忆中,童年总伴随着对母爱的渴望与幻想。
每当看到同龄孩子依偎在母亲怀中,他总是默默地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羡慕、渴望、还有几分不易察觉的酸楚。
而现在,这曾经遥不可及的温暖触手可及,母爱如同一汪温泉,缓缓浸润着他心底的每一寸角落。
顾山行的目光紧紧追随江薇的背影,心中激荡起千层浪花,一股强烈的冲动促使他想要奔上前去,将所有的心事与感激一股脑儿地倾诉而出。
然而,这份突如其来的幸福太过珍贵,他害怕自己鲁莽的行为会惊扰到这份宁静,让江薇脸上失去那抹温柔的笑容。
于是,他只能静静地站在那里,心中默默许下愿望:愿江薇能够永远留在他们身边,成为那个为他们遮风挡雨的母亲。
他暗暗发誓,将来长大成人,必定要努力工作,用自己辛勤挣来的每一枚铜板,为妈妈购置最华美的衣裳,最精致的首饰,让她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弥补那些年错过的宠爱。
从今以后,无论春夏秋冬,他都要比往日更早地醒来,料理好家中的一切事务,让母亲醒来便能看到井然有序的家,感受不到半点生活的辛劳。
他清楚地知道,江薇出身名门,自小养尊处优,就连最简单的洗手,都听说有人侍奉。
虽然这一切对于他来说是那么遥远而陌生,但他决心用自己的方式,尽力还原那份属于她的高贵与舒适。
为了这份心愿,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小小的礼物——一块亲手缝制的小手帕,用自己珍视的几颗奶糖换来的。
粉色的手帕,代表了他的心意与憧憬,只是一直未找到合适的机会交给她,那是一种既期待又害羞的心情,让他难以启齿。
晚餐时分,江薇如往常一般去净手,正四处寻找擦拭之物,顾山行犹豫再三,终于鼓足勇气,羞涩地递上了那条精心准备的粉手帕。
“妈妈,这是给您的,擦手用。”
他的声音细若蚊蚋,眼神中交织着紧张与期待。
江薇诧异地望向他,平日里小家伙总是对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今天这一举动无疑让她颇感意外。
她接过了手帕,细细打量,嘴角勾勒出一抹饶有兴致的笑意:“哟,怎么想起给妈妈送手帕了?还是粉色的,难道是哪个女孩子送给你的吗?”
言语之间,充满了戏谑与好奇。
闻言,顾山行的脸颊刹那间染上了一抹绯红,尤其是在父亲也投来询问目光的情况下,他更是急于澄清:“不,不是那样的,谁会无缘无故送我东西呢?我……我们这样的,哪有人看得上。”
他的话语中透露出几分自卑与自嘲,长时间的贫困与孤立让他们兄弟俩在这个小镇上显得格外不起眼,衣衫破旧,常常遭受同龄人的嘲笑与排挤,这份来自外界的冷漠,让他更加珍惜江薇给予的每一份温暖。
在那个宁静的午后,阳光懒洋洋地洒在破旧却温馨的小院里,唯有家中的大壮,那个忠诚的黄毛土狗,愿意绕着弟弟顾山亭欢快地跳跃,用它的方式陪伴着小小的人儿。
时间缓缓流淌,直到那天,妈妈用辛苦积攒的钱为兄弟俩添置了新衣,还特地买了块肥皂,细心地洗净了他们因长期劳作而脏兮兮的小脸和手脚,仿佛也洗净了他们与同龄人的隔阂,渐渐地,开始有同学愿意停下脚步,与他们搭上几句话。
江薇见状蹲下身来,乌黑的发丝轻垂,她的眼中闪烁着认真与温柔,与顾山亭平视,语气温和而坚定:“山亭,不可以这么说自己。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价值,无需自卑。还有,这手帕是从哪里来的?记得,不可以随意接受或者拿别人的东西哦。”
山亭抬头,眼神清澈却带着一丝委屈,解释道:“妈妈,我真的没有乱拿。我是用自己舍不得吃的奶糖,和那位城里来的小姑娘交换的。大壮的妈妈说过,城里人都很幸福,不用自己动手做家务。我希望妈妈也能过上那样的生活,不用那么劳累。所以我用糖换来这块新手帕,它是新做的,粉色的,特别漂亮,我觉得妈妈看了一定会喜欢。”
说到这里,顾山亭的头渐渐低下,心底漾起一阵失落。
他以为,这份出自真心的礼物会让妈妈展颜一笑,可妈妈的反应似乎并不如他所期待的那般高兴。
如果这是由弟弟送的,妈妈的笑容会不会更加灿烂呢?
江薇听着孩子天真的误解,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脆的笑声如泉水叮咚,温暖了这个简朴的小院。
“哈哈,原来你们是这么理解‘十指不沾阳春水’这句话的啊。山亭,你的意思是,你换这手帕,是为了能随时帮我擦手吗?”
她笑得更加灿烂,言语间满是疼爱。
小山亭轻轻点头,江薇的笑容越发明媚,边笑边耐心解释:“‘十指不沾阳春水’是指一个人生活条件很好,不需要自己动手做家务,是一种安逸享受的意思,懂了吗?”
随后,她的眼神柔和下来,温柔地询问:“以后记得哦,这样的误会不要在外人面前说,免得让人笑话。不过,这手帕可以送给我吗?即便我不需要你给我擦手,但这手帕真的很合我的心意,你的挑选眼光真好。”
顾山亭闻言,眸子里闪过一抹羞涩的光亮,脸颊上泛起了淡淡的红晕,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本来就是想给妈妈的,只要妈妈喜欢,我就很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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