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春楼不愧是京城最大的歌舞之地。
从楼外看,四层楼高,外观金碧辉煌。走进其内,更觉不同寻常,大堂摆着数十张桌椅板凳,正对着戏台,桌上吃喝一应俱全。
二楼上还有一个个雅间,道道竹帘隔开面对着戏台的看台,隐秘又能听曲儿。
更绝的,是不知道季春楼哪来的本事,引了道流水,围着戏台和近半大堂,进门左边一座小桥伫立,流水无声,台下的人都看着台上跳着舞的美姬。
于彼左拐右拐上了那座桥,又被引着上了二楼,左看看右看看,一切都觉新奇。
高小易和典二愣子分立在门外两侧。
进了雅间,外面的声音消失在耳畔,只剩下微弱婉转的弹唱声。
室内温度适宜,于彼脱了披风,随手放在门边,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打开门,把披风扔给站在门外的高小易。
于彼方才坐下,拿了块桌上的绿豆糕,一边往嘴里塞,一边问道:“好地方啊,这季春楼是国师设计的?这假山,这流水,这桥,都快赶上宫里的戏楼了。”
“我那时只给了钱,没管其他的。”
听着又豪又不负责任。
于彼撇撇嘴,没有回答。
锦秋成端起茶壶,给于彼倒了杯茶,“这又不是在宫廷朝廷,在外不必官称。陛下不想暴露身份,微臣亦是如此。”
“百姓对国师爱戴有加,有何惧?”
她把茶放到她手边,“天下百姓皆信仰于神佛,恐惧于妖魔,才觉我无所不能。在他们眼中,国师必定是完美不能有瑕疵的。若知我来了这季春楼,有伤风气,也难免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于彼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解释,有些新鲜,又觉是她粗浅了,还以为国师只是害怕被识破身份呢。
于彼扯了扯脖子,就着茶水咽下那块能噎死一头牛的糕点,拍了拍手。
“既然如此,那我在外便唤国师……秋成?如何?”
于彼见那人没有回答,微抬头,才发觉眼前之人明显是在愣神。
那双桃花眼直直地看向她,像是在看她,但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什么人。
清透的山林仿佛蒙上了雾。
于彼不喜欢这样的眼神。她微皱眉,清了清嗓子,刚要发作,一阵敲门声传来。
于彼冷下脸,“进。”
进来的人一身白色长袍,一进门,撩起衣摆,跪伏在地。
“奴赵春阳,参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微支起身子,对着锦秋成行了个虚礼,“拜见主子。”
声音普普通通,脸长得也平平无奇,整个人都是那种一丢在大街上就很难被认出的人。
“平身吧。赵掌柜如何以为,朕是那宁国皇帝?”于彼换了个自称,又寒着脸,整个人带着上位者的压迫感。
“启禀陛下,我家主人曾言,能和她一起来这季春楼的,唯有当今陛下。况陛下肩挑紫薇,英气不凡,一看就是我等效忠之主。哪有家狗认不出自己主子的道理。”
他说的是阿谀奉承的话,表情却是一本正经的,语气又斩钉截铁,煞有其事。
于彼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人,像典光那样的大直男,又像商人般圆滑狡诈,简直比镇国公还能拍马屁。
但不可否认,她被他这样的陈述逗笑了。
“赵掌柜何须自贬。朕今日路过季春楼,特意进来看看,这季春楼装饰都是赵掌柜设计的?”
“是。”
“这么大一个产业,能有今日之成果,全靠有赵掌柜这样的能人啊。”
“奴才不过是做本分之事而已。”
“说来,朕是非常喜欢大堂那道流水,赵掌柜是如何引的水?竟冬日不结冰?“
“也不是什么难事,如若陛下好奇,奴才这就同陛下去后堂看看。”
“赵掌柜还能有时间与朕闲逛?”
“如若这整个楼,离了奴才就运行不了了,那奴才也只能以死谢罪了。”
“……”
“……”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低头站着,你一句我一言,完全忘却这儿还坐着一个人。
于彼一是觉得这赵春阳说话顺心,聊天舒服,不会让话落地上,简而言之就是两人聊得来。
二是,她现在还不想理那个女人。
那个眼神让她不舒服,狠狠刺着她的心尖。
如果说,国师还不知道这具壳子里已经换了人,那她这样的透过她回忆着谁的样子……
于彼打了个寒颤,一下想起上一世,在小破文上看到过的。
什么她长得像我的白月光,什么前世今生为爱追随,什么我不爱她但是……
如果说,国师知道这具壳子里已经换了人,那这这这……她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
临别之际的怀念?死神的回忆?
结合到曾经觉得国师非正常人的结论。
事情一时变得有些蹊跷。
国师会如此尽心竭力的去护佑一个人,那么就说明,这个人对于国师而言非常之重要。
但锦秋成为人清冷孤傲,于彼一时都分不清到底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那么是钟子期与伯牙?还是白月光替身?还是前世?
于彼头脑风暴,甚至连自己是先皇与国师的私生子的可能性都罗列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