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勾结外人害死苏家满门后,宋国峰也是做足了戏,逢人便哭着思妻思女,后悔自己去了戏班子,没有和苏家同生死,甚至还把自杀的消息传得天下皆知。当然,最后因为好友“苦苦劝说”,他这才勉强留住了自己的命,苟延残喘地活下去。
他在后来的一年里,始终把妻女的名字挂在嘴上,还画了许多幅以苏家为主题的画,每一幅画的题词都是告慰苏氏满门,愿代替苏家所有人活下去,以免世人忘了他们。更是把“苏家最后一个未亡人”这个名号挂在嘴上,听到或者看到“苏”字,就泪流满面,痛不欲生。
他的演技绝佳,哄得世人为他心疼,纷纷劝他走出阴霾,也正因如此,他在一年后迎娶赵阮红时,世人不仅没有辱骂他,甚至还祝福他。
宋国峰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苏家,而是要吃掉苏家的每一口人血馒头。
苏家在沪上的名声极好,如今苏老太爷去世,世人就把对苏家的尊敬和感激,全都聚集在了宋国峰的身上,对宋国峰的作品大为追捧,把宋国峰碰到了远超他实力的高度。
而宋国峰也借用这个机会,不断往上爬,在百姓们的同情消退后,成功站稳了脚跟。
恰如宋国峰和许长仁争吵的时候所言,他在绣苑,是传绘部的主人,出了绣苑,他还是宋老爷。
苏家家大业大,一朝灭门后,所有产业都被瓜分,宋国峰占了大头。
这些年虽然败了又败,奈何底子厚,依旧能在上流社会走动。
所以把宋国峰赶出江雪绣苑,只会让他肉疼一阵子,而宋云矜想要的,是伤及宋国峰的根本。
思及此,宋云矜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名字:“宋汝臣”。
赵阮红是以寡妇身份嫁给宋国峰的,那个比宋云矜年长两岁的宋汝臣,成了宋国峰的继子。而宋国峰不止一次对外说明,会将家业传给宋汝臣。
有人觉得他是大爱,将继子视若己出,有人觉得他是深情,心中只认一个女儿宋云矜,所以和赵阮红成亲后,依旧不愿意再生养。
而他自己更不止一次说明,自己只是行尸走肉,代替家人活在世界上,他的天伦之乐不在人间,只有他死了以后,才能在阴间享受到这般乐趣,如此这般,一个圣贤的形象便屹立不倒。
但是这一切真的是宋国峰一个人想出来的吗?
只怕,那位宋夫人也出了不少力。
这次,她是趁着赵阮红不在场的情况下,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宋国峰,若赵阮红在那,她怎么也要费一番周折。
不过他们还有交手的机会。
宋国峰和许长仁闹翻了,赵阮红一定会出手补救。
而她,便等着了。
宋云矜的唇角微微勾起,轻声道:“既然你的天伦之乐在黄泉,那我就送你们一家下去享受吧。”
在车上抚平了心绪,宋云矜才踏入家门,刚刚关门,便有一个人闪到她的身后。
宋云矜眸光一冷,摸向腰间,猛然转身:“找死!”
宋云矜的手枪蓦然对准身后人,毫不犹豫就扣下扳机,然而对方速度更快,一个旋身,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衣角,射中背后的花瓶,伴随着一声巨响,花瓶应声而碎。
对方从黑暗中探出身,露出那张绝美的容颜,他的脸上还带着委屈:“阿姐,每次见你,都要冒着生命危险。”
宋云矜收起抢,没好气道:“你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谢悄指了指天花板,宋云矜便知道了:“又是从我房间?你这是翻墙翻上瘾了么?”
谢悄优哉游哉地坐进沙发,顺手开了桌上的台灯:“阿姐又不想正式开门迎我,还不容我翻墙看你么?”
眼前这耍无赖的架势,哪像谢七爷?哪有传说中的杀伐决断?
宋云矜又好气又好笑:“你来做什么?”
她的话刚刚落下,便被谢悄拉住了手腕,她下意识抽回,但是他的力气更大,稍稍一抖手臂,就把她拉进沙发里坐下,微微侧身,长臂便横在了宋云矜的身前,把她拦在了怀中:“我说想阿姐了,阿姐信吗?”
灯光透过黄色的台灯罩子射出来,似是为他的面容,镀了一层浅黄色的光晕,就像清晨的阳光那般温柔,衬得他这张面容更加清隽疏朗。
宋云矜望着他射入他眼中的光,一时间有些恍惚,心头微微一动。
她很快伸手把他的胸口挡住,与自己保持距离,唇角露出一抹不在意的笑:“我更信你来避难。”
谢悄微微调高了尾音:“哦?”
宋云矜指着谢宅的方向:“你家门口站着一群不速之客,若我没猜错,应该是你的叔叔或者祖母来探望重病的谢七爷。”
谢悄重病的消息已经传了几天,却始终没有下文,这对严春华母子而言,就像是另一只还未落在地板上的鞋子,令人忐忑不安。
但是有了之前谢老三的教训,他们也不敢贸然上门,生怕又中了谢悄的圈套,只能观望着。
可惜,他们等了这么多天,刺探了这么多天,始终没有获取到新的进展,现在肯定是着急了,所以打算过来打探情况。
“什么都瞒不过阿姐。”谢悄坐正了身体,轻笑一声道,“阿姐今晚挪点时间,同我站在你家窗口看一场戏如何?”
他怎么知道她家的窗口能看清谢宅的情况?!宋云矜不由地心惊,看来先前的小动作,都没有逃开谢悄的眼睛。
这惊讶一闪而过,宋云矜便又笑起:“七爷,你想不想让我帮你演一场戏?”
谢悄的眸光一亮。
宋云矜轻轻道:“不过,我的出场费很贵。”
……
谢悄和宋云矜在柳宅谈条件,慕宇在谢宅焦头烂额,此刻谢宅的四周也站满了荷枪实弹的壮汉,将谢宅围得如水桶一般严实。而他正站在门口,带着一群保镖将大门死死护住。
四周一片肃然,但慕宇的脸上却带着笑意,迎向一脸严肃的谢应民。
“慕管事,你把我们拦在门口是什么意思?”
慕宇的笑容不减:“四爷,我们七爷吩咐了,严禁任何外来生物入内,莫说是人了,就是一条狗,一只苍蝇,都不能进去。”
“混账,你竟然把我们四爷比作狗和苍蝇!”谢应民的亲信怒道。
谢应民:“……”就你懂!
慕宇立刻作了个揖:“小的说话不清楚,害四爷误会了,给您赔个礼,但七爷原话就是这么说的。”
谢应民依旧保持着方才的严肃:“慕管事,我也就不打哑谜了,先前听说阿悄中了埋伏,身受重伤,可是我们跑遍了上海所有的医院,都没有查到他住院的消息,心里委实放不下,便来看看。”
谢应民说的倒是事实,不过他不放心的是谢悄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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