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把手里的一点面粉给那几人看,几人也都惊喜了,赶紧跑回去找斧头,不一会儿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跑来了。
十七八个男人你一斧头我一斧头的,很快就把这棵树砍出了一个大缺口,众人一齐在缺口的对面推树,嘎吱的声音从缺口处传来,树干轰然一声从土岗上倒了下去。
家家拿着破碗和瓦罐装了满满的白面粉,虽然刚吃过饭,但还是舀了河水重新做了一顿,白面洒进锅中,搅成浓浓的疙瘩饭,每家都是一锅不够喝,又煮了一锅,每个人在逃荒以来第一次吃的饱饱的。
饭后已经下午三四点了,大家满足的叹气,“能这么饱饱的吃上一顿,死了也甘愿了。”
“哈哈,是啊,小黑这次可是救了咱们一村子的人。”
被村民夸奖,小黑俨然一副自己是个大英雄的模样,这可是他从出生一起来第一次被大伙儿这么夸呢,连村长都说他厉害呢,当然是明月先发现的这件事他已经抛在了九霄云外。
接下来男人们负责把那棵树劈成几段,这样可以把树干里面的面粉全部掏出来,女人们就负责用掏出来的这些面粉揉面蒸馍。
周寡妇喜笑颜开的跟着邻居忙活着,青花看了眼用树枝在地上教青山识字的明月,眼中闪过一缕阴霾,小黑是在明月拿了斧头去土岗之后才去的,所以树干里有面粉应该是明月发现的。
本来想看明月饿死的青花反而被将了一军,青花怨明月的同时,也怨起了忙活的周寡妇,平日没有给你东西吃么,见了东西就一副饿死鬼的样子!
她平时是给周寡妇东西吃了,但是也不是顿顿有吃的,周寡妇自然也是饿的,这时发现了面粉,这意味着不仅这一顿能吃饱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用挨饿了,周寡妇自然高兴的。
众人一直忙活到天黑下来才把树干掏干净,这天晚上不仅有面汤喝,还有馒头吃,如果再来点咸菜或者咸鱼,那简直就是赛神仙了。
晚上大家都是枕着面袋子睡的,早上刚鱼肚白,明月就被砍树的声音吵醒,看了看土岗上,一棵树干正摇摇晃晃的,接着便是咔嚓树干折断的声音
。
村人决定把这附近能找到的面包树都砍了挖面,挨过饿的人,看到再多的粮食,都不会觉得多。
不一会儿青海就跟好几个村民回来,喊自己老婆去装面,周寡妇发愁道,“咱们没有袋子了。”
青海在行礼堆里扒拉,没扒拉出袋子,直接找了他的一条裤子,把裤腿扎起来,还让周寡妇再找两条裤子,其他家见青海这样,也有样学样,都拿着裤子兴匆匆的去装面。
明月:......以后的面汤是有味道的面汤。
青花满眼都是嫌弃,打算用那裤子里的面粉做的饭她一口都不吃。
村民又在这里休整一天,把能装的都装上树心粉,才准备明天一早继续往南走。
晚上的时候小枣村的人从后面赶上,见满地的树干树段,都很惊讶,“这里发生什么事儿了?”
大枣村的人便想着反正远处还有几棵树,他们也没东西装了,便大方地告诉小枣村的人实话。
小枣村的人一听,可还行,当下就跟发现金山的人一样冲过去砍树。
早上出发前那个豁牙少年又来找明月,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女孩儿,感激地说道:“多亏了你,我们村生病的人都好了,我妹妹也好了,咱们不如现在就定下娃娃亲,我妹妹长大后就是你们家的媳妇。我妹妹从小就听话,以后一定会好好伺候好你弟弟的。”
明月:你怎么那么精呢。
白树再三的把他妹妹许给青山的确不全是为报恩,现在灾荒年月,什么变故都有可能发生,就算他们现在找到了吃的,谁知道会不会遇到劫匪强盗。
他爹娘早死,家里只剩下个爷爷奶奶,看着也快不行了,他自己一个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护不住妹妹了,给妹妹找个人家,妹妹也能多一线生机。
明月虽然不反感这小孩的行为,但是不想用这个绑定两个小毛孩儿的未来,“我也没做什么,你不用这么客气。”
青海听见了这话看过来,少年忙解释道,“叔,我叫白树,这是我妹妹白田,前天我妹妹发烧,还是这位姐教了我退烧的方法,不仅我妹妹好了,我们村的人的病都好了。我之前
就说要是我妹妹能挺过这一关,让她你家做儿媳妇。”
青海有点懵懵的,但是白捡个儿媳妇他还是很高兴的,看了看白树后面怯生生的女孩儿,“几岁了?”
“四岁,”白树笑道。
“哦,”青海点点头,“那跟我们家小山年纪正对呢,我们小山今年五岁。”
白树看青海愿意的意思,高兴道,“那叔,咱们就这么定了,我家里爹娘去的早,爷爷奶奶也老了不管事,这事我就能做主。”
“好好好,”青海看着小大人模样的白树很满意,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想必女孩儿也是不错的,当下两人拍板就把这娃娃亲给定了下来。
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周寡妇也不甚在意,只要不来跟他们要吃的就行。
青海一副做主的模样,根本不管明月的想法,明月也没多说,以后能不能见面也不一定,口头说说能算什么。
白树回到小枣村的人群中就去找了村长,以前大家都饿扁了肚子,你看他像坏人他看你向坏人的,难民们都不扎堆,现在他们两个村都找到了这么多面粉,在难民中就处于了那种害怕被害的人群了,当然是扎堆在一起好一点,人多力量大,多少能互相照应着点。
白村长听了白树的话,觉得有理,拍了拍白树的肩膀,叹了口气,白大朗有个秀才的功名,是村里的教书匠,虽然两口子走的早,教的儿子倒是不错,果然读书人家的孩子脑子也是好使的。
白村长去找了青村长,青村长听了跟村里的人合计了一下,便决定两个村子一起互相照应着去梧州。
当下大枣村的人今天也不走了,帮着小枣村的人砍树装面,又在这里耽误了一天,第二天两个村子的人一起出发。
没有了饥饿,一行人走的很轻松,走了一天,傍晚停下来生火做饭,明月打算在附近看看有没有野菜什么的或者调味的东西,现在虽说是不用饿肚子了,但是一点味道也没有,嘴里淡的很。
白树牵着白田来找青山玩,便也跟着明月去找了,几人走了没多远,遥遥的看见远处有一个村子,也不知道村子里还有人没。
白田和青山
一人提个小篮子,也不知道什么野菜可以吃,只见自己感兴趣的往里装,一会儿捡个小石头,一会儿薅个小草。
明月看两人倒是有几分青梅竹马的意思,正在微笑间就听见呵斥的声音传来,明月忙拉着几人猫身进了草丛里。
“你看着他们,我过去看看。”明月对白树道,白树把手里的弹弓递给了明月,“小心点。”
明月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子,让他们在这里不要动,便往声音的方向悄悄过去。
来到声音传来的地方,明月悄声拨开荒草,就看见一个人蜷缩在地上,两个人在踢打他,一边打还一边骂,“也不打听打听老子们是做什么买卖的,竟然偷到我们身上来了,哪只手偷的老子就剁了你哪只手!”
说着就用脚踩到那人的脚上,拔出了腰里的一个弯背大刀,对着地上那人的手比划。
夕阳已经全部没入了天边,晦暗的光线下,明月看到地上那个人竟然是楚飞舟那货,此时他被踩着手,脸贴在地上,背上被另外一个人狠狠踩了一脚压着他的背,嘴里喷出了一口鲜血,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明月心里忽然生出一口恶气,绕到那两人后面,见两个人都提着刀,膀阔腰圆的,在这个饥荒年月,也只有强盗和土匪能过的这么圆润了。
一人举起大刀就往脚下的手腕剁去,只是刀在落在手腕上之前被一个飞来的石子打在了刀锋上,激起噌的一声,在石子的冲击力下,那人手腕被震的发麻,刀也脱了手甩在了一边。
“谁!”
两人警惕的望向石子射来的方向,但见并没有什么动静,正在两人聚精会神找石子的来源时,不其然草丛里又射出一个石子,正打在一个人的脑门上,那人也应声倒下。
看着同伴被一击倒下,另外一个人有点慌张,壮着胆子用刀去劈那片草丛,明月却忽然从草丛里窜出来,正站在那人三步之前,弹弓直对那人的眼睛,只要她一松手,石子就会直接打在他的眼睛里。
那人见是一个瘦弱的小孩儿,心里的怯意已消去几分,碍于明月的弹弓,愣在那里不敢动,嘴上笑着求饶,“我虽然打了
他,你也打死了我一个同伴,咱们两个也算扯平了,我不为难你,你也放我走,行不行?”
楚飞舟和明月都是邋里邋遢的难民打扮,这人以为他们俩是一伙儿的。
明月问道,“你们有多少人,老窝在哪里?”
那人老实答道,“五十多号人吧,就在那个村子里”,他指向远处的那个村子,装成可怜样子道,“我们也是实在过不下去了,才劫点粮食的。不过我们从来不杀人的,刚才我也是吓唬吓唬他的,不会真的剁他的手的。”
不杀人?刚才的架势可不像吓唬人的,明月一弹弓打在他的右肩上,那人肩上吃疼,手里的刀哐当落在了地上。
明月迅速搭上了一个石子,在那人朝她扑过来之前把石子打在了他的脑门上,那人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明月过来探了探楚飞舟的鼻息,气息虽然缓慢但也是有进有出,明月松了口气,楚飞舟是一个小男配,没有主角光环,明月还真怕他被打死了。
楚飞舟本来伤口还没好,刚才被踹那一脚正好扯到了伤口,已经昏昏沉沉的,只感觉到一个人在他身前蹲了下来,微弱月光下,他看不清那人的样貌,但看到了她手里的那个弹弓,弹弓柄上用破布裹着,一边的框上缠着几圈红绳,那醒目的红色被他记在了脑子里。
明月见他没什么大碍,把之前向青花要的云南白药放在他怀里,便立即回了青山他们躲身的地方。
明月抱起青山,对白树道,“这附近有土匪,咱们不能在这里过夜了,得快点回去通知大家。”
一听土匪,白树也紧张了起来,赶紧抱起白田,跟着明月往河边跑。
到了河边时,大伙儿正煮好了饭,听明月和白树说附近有土匪,都变了脸色,但立即启程又舍不得刚煮好的饭。
明月直接过去把还着着的火都灭了,“再不快走,等会儿火光和饭味引来了土匪,大家连命都得丢在这儿了。”
这么一说,村民才慌忙的收拾刚才卸下的行礼,这种灾荒年月,土匪们也比平日凶狠,抢了东西不算,说不定连人也杀了当成储备粮。
当下各个不敢怠慢,
有罐子的把饭装进罐子里,锅也不刷了直接塞进行礼里。
不到一会儿就都收拾妥当,男人们挑着行礼,女人们背着孩子,几辆拉车上拉着两个村里跑不动的老头老太太,临要走了青村长才发现自己老娘没在,一看耳背的老娘还在草丛里蹲着拉屎呢,哎呦一声也顾不得让老娘擦给她提上裤子就拽到了车上,老太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一行人逃命似的赶路,问车上的老头老太太是不是那狗县官追来了。
太平盛世就有皇权不下县一说,现在又是灾荒年月,朝廷自顾不暇,各地的父母官脸一抹就成了土皇帝,之前还顾忌着升迁考核,现在也不用管了,对治下百姓是烧杀抢夺无恶不作,比土匪强盗也不差两样。
他们逃难,一方面是天灾过不下去了,再一方面就是县官祸祸的过不下去了,他们离开村子之前县官正带了人抢了隔壁村子,亏得他们走的早,不然也出不来了。
行了一夜,他们已经赶出了几十里的路程,第二天天大亮,他们看到了前面的十几个难民才放下心来,便都放下了行礼,因为有其他难民在他们也不敢生火做饭,幸好之前做了馒头和饼子当干粮。
一行人坐在地上或者自己的行礼上,用自己身上的破布扇着风,不经意间咬一口藏在手里的干粮。
明月看前面十几个难民除了饥饿的苦色,还失魂落魄的,好似受过什么巨大的打击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