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十分之低,人在里头站都站不直,潘文依和阿云便索性坐在地上。
潘文依依花匠师所言,将天窗打开,又掏出火石、石绒试了试,一切都是正常,于是她们就安安静静地坐了下来。
只听得下边花匠师不停地来回走动,同时响起一些古怪的声响,有金铁的声响,有木头相击声,甚至还有打翻水桶的声音。
谁也不知道花匠师在下边干了些什么。
潘文依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坐了一阵子,便静静地问阿云道:“那位尤家四婶呢?”
“杀了,是她先向我父亲出手的。”
潘文依吃了一惊,听他的语气,好像是在说捏死了一只蚂蚁那么随便。
潘文依有一种想叹气的感觉。
以前,阿云可是一只鸡也舍不得杀的人,没想到如今变化这么大。
既然花匠师要杀尤家四婶,为什么不在路途中杀了,而要带回潘集镇呢?
正思考着,忽听得花匠师道:“点燃烟火!”
“啊?人来了吗?”潘文依有些惊慌失措地道。
“让你点你便点,少废话!”花匠师的语气非常严厉!
潘文依忙拿出盒子里的烟花,放在天窗外的瓦背上,用力地擦着火,颤颤地将烟火点着了。
“嗖”的一声,一道火光升起!在夜空中显得特别眩目多彩!
火光尚未消失不见,紧接着又是一道黄光飞起,飞得比原来的光芒还要高!
最后,是一束飞得最高的绿色光束!
在烟花绽放的一瞬间,潘文依看清了潘集镇内挨挨挤挤的屋子,远处的潘江以及起伏连绵的山脉。
最后,她看到了三里之外有数十条人影向这边急速而来!速度快得离谱!
忽然,她的脑里又闪现出另一个问题:“既然发现对方的人来了,为什么还要点上烟花?这岂不是成了砧板上的鱼肉让别人切吗?”
烟花消失之后,远方的人影便看得不太真切了,可她们的前进速度之快,仍是可以真切地感觉到的。
没有月光,只有淡淡的星辉,加上潘集镇几户人家大红灯笼的映照,探出半个头的潘文依还是能勉强将袭击者的动静看个大概。
数十条人影逼近这座屋子,紧接着就像潮水般散开了!
屋内屋外都还是没有声响,好像双方都在比着耐性!
终于,夜空中传出清朗之声:“野堂主,别来无恙?”
潘文依立马听出这是尤长啸的声音!可他口中的“野堂主”,不知指的又是谁呢?
却听得花匠师道:“总算还活着!”
尤长啸冷声道:“你活着,我便不高兴了。”
花匠师道:“我清楚。其实我也何尝不是一样?想到‘九劫仙’吕遗海还没死,我就食之无味,寐之不安!”
吕疑海?莫非尤长啸的真名叫“吕疑海”?
只听得尤长啸道:“吕某人现在便要替野堂主解除这种烦恼,因为死人是不会有什么不适的!”
花匠师哈哈一笑道:“十八年前让你侥幸逃得一命,没想到今天你还敢送上门来!”
“野堂主口气倒是越来越大了,我就不信‘天行者’的‘失魂落魄’对你就不起作用!”
花匠师道:“谁知道呢?反正他现在被我捆得仿佛一个粽子,正扔在墙角里!我看他现在的模样倒真是失魂落魄!不过我还是有些佩服你,怎么连他这样的泼皮你竟也能收归己用!”
“我们也无需再多费口舌,反正今天脸也撕破了,亲家也做不成了,你就出来与我拼个鱼死网破吧!”
听到这时,潘文依好像感觉到自己紧挨着的阿云身子一颤。
花匠师道:“若非老天有眼,我好端端一个儿子几乎便要断送于你这个畜生手里!”
外面的尤长啸——也就是吕疑海,道:“十八年前,可是你要灭我全家!这十八年来,我隐名埋姓,忍辱负重,为的就是有一天也要让你尝一尝家破人亡、痛失亲人的痛苦!”
“背叛本帮者,格杀勿论,这是先辈定下来的!”
潘文依在阁楼上暗想,不知花匠师是属于什么帮派?看她平日只是一个走南闯北的花匠而已,一手花草手艺倒是出类拔萃,又何尝想到她竟会是身怀武艺之人?
吕疑海高声道:“为什么在追杀之时,你最卖力?分明是公报私仇!今日你是插翅难逃了!”
此时,潘集镇的乡亲们被这边的喧闹声惊醒,有几个热心的农民还拿了武器赶了过来!
吕疑海叫嚣道:“谁敢靠近三丈之内,格杀勿论!”
话音刚落,便有惨叫声响起,想必是已有人遭了性命!
花匠师急忙高声喊道:“诸位父老乡亲!这是一帮穷凶极恶的坏蛋,诸位千万不要靠近,你们的心意我领了,我自有办法对付他们,你们还是回去吧!”
喊话间,又有惨叫声响起!
花匠师大急:“你们不是江湖中人,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众人见这些人举手投足之间便可杀人,心知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只好远远地喊道:“花匠师多多保重!”
却也不忍退回家里,远远地在三丈之外站着,高举着火把,将潘集镇照得灯火通明,将天也映出了一片血红色!
这样一来,倒给花匠师帮了不少忙,因为对方已暴露于灯火之中,唯有她还是身处黑暗中,敌明我暗,易守难攻!
不知为什么,吕疑海这一批人迟迟未攻击。
对峙中,突然几声惨叫,尤家已有五人仰身倒地。
他们的胸口处全都深深地插着一把飞刀!
连对方的面都未照见,便死了三个人,这让吕疑海又惊又怒,右手一挥,便有四个人如鬼魅般从四周向小屋扑来!速度快得如同流星!
奔在最前的人掠至小屋门前,立刻飞起一脚!
门应声而开,门外便有一个人影闪进,一言不发,举刀便刺!
“笃”的一声响!这人不由暗叫不妙,因为这声音压根就不是刀剑饮血之声,而是利器扎中木头的声响!
情急之下,她想要拔刀,用力一拉,刀未拔出,那人状之木已向她倒过来,同时,一道寒风掠过,她的脑袋已飞了起来。
这人叫都没叫一声,便倒下了。
紧随其来的一人看不真切,还道是花匠师与前边的同伴一同倒下了,当下她暴吼一声,向正直倒去的木制人飞踢一脚!
“咔嚓”一声,她的小腿腿骨骨折了,一声惨号,痛得满地打滚!
这人脚劲倒是不小,木制人被她一脚踢中,“呼”的一声飞了起来!
可它刚刚飞出了短短一截距离,便又折了回来,夹着“呼呼”的凌厉风声,向第三人疾撞而来!
那人见势不妙,再也不敢用脚去踢,也不敢用兵器相阻,情急之下,便想借力一拔,将木制之人闪过。
她的右手在木制人身上一搭,刚要以巧力拔送,却听得“咔嗒”一声,木制人竟已将她的一只手抓住!
她瞬间就心胆欲裂!
未等她作出反应,一把刀已捅进她的心脏部位!
她闷哼一声,向后倒去,同时木制人已将她的手放开!
原来,这木制之人是花匠师花费了无数心血制成的,其中安置了数十个机括,关节处还可作简单的活动,以人控制它的七处机括,便可做一些简单的运动,虽然远不如人那么灵活,却有出奇制胜的功效。
剩下的一个人见转眼间自己五个同伴已倒下了,不由惊骇异常,一时拿不定主意是攻还是走!
哪容得她这般犹豫不决?只听得寒刃划空之声响起,无数寒刃已将她全身罩了个严严实实!
“当”的一声,这人举剑一挡,忽觉一股奇异的力量传来,竟使她一时握不住手中兵刃,脱手而飞!
随即,她的身上就多了十几处窟隆眼!其中至少有六处是致命的伤!
她的身子便如突然被抽去筋骨了一般,一下子瘫在地上!
这时,唯有那个腿脚已折了的人还在地上打滚!
花匠师伸手一抄一送,那人便已腾云驾雾般飞了出去!
外面的人大惊,以为是花匠师要突围,立马有十几件兵器同时向尚在空中的人影攻去!
那人大惊失色,声嘶力竭地高叫:“是我……”
“我”字只吐出半个字来,便戛然而止了,她几乎被同伴捅成了一只刺猬模样!
吕疑海脸色铁青道:“野堂主雄风不减当年啊!”
若她看得清花匠师的脸的话,她将发现花匠师的表情很不好看,正在忍受着某种痛楚。
又有六个人向这边冲杀过来。
这六人身手极为奇特,每人右手持着一把弯弓,左手则是一面盾牌,六个人围作一圈,盾牌恰好组成了一道严密的防线!
六人这样向这边靠近,就像一个移动的保垒一样。
四面八方又静了下来。
潘文依感觉到了这种寂静,不由有些不安,她蹑手蹑脚地自阁楼入口处探头向下一望,又回到天窗口下,附在阿云的耳边轻轻地道:“你母亲真有本事!”
外边的六人迅速靠近木屋,却未看到任何人影,六人如此围作一团,又挨个儿在各个房间里找了一遍,仍旧是一无所获。
当他们从最后一个房间出来经过那道门槛时,突然听到了“咔嚓”之声响起!
六人大惊!
只听“哗”的一声巨响,数道铁棍从上而下落于门槛之上,将门内门外生生分开!
六人两个在门内,两个在门外,门外有一个闪避得慢了一点,她的一只衣角被挂住了,吓得她赶紧反手一刀,将衣角削去。
便在此时,一声冷笑响起,竟然是来自他们脑袋!
紧接着,便见一个人影如老鹰般从上面飘落下来,朝被隔于门外之人盘旋击去!
他们旧人一向是并肩齐上的,那样可以互为掎角,颇具威力,现在无法联手,这使他们大为不习惯,同时心中也没了胆气,手忙脚乱之际,已有一道血光飞起,其中一个人已被一分为二!
另一人头皮立即发麻,就地一蹲,以盾着地,仿佛一只王八般贴地滚将出去!
这样逃命之法也算有点高明了,孰料滚至大门外时,竟有一根木桶粗细的柱子从天而落,此时那人正好是身子在下,盾牌在上,柱子“咚”的一声,撞在盾牌之上,力逾千百斤,那人竟就这样被撞成血肉模糊!血肉碎成一团!
花匠师的屋子竟然是步步布满杀机!
关在屋内的两人虽然看不清同伴之死,可这漫天的血腥已让他们大觉不妙,心里一谋划,还是抽身逃跑为上,当即将身子一跃,便要从两个窗户中穿将而去!
他们兵器在前,挥将而出,将窗扇上的木格劈断,以便身子可以毫无阻拦地冲将出去。
木格子应刃而飞!
可当他们的身子飞出时,已有绳套从窗子四周弹出,恰好组成了一个网状!
绳网向他们的身子套去,又快又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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