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文依一眼就认出了阿云。
阿云正在一个小小的园子里静静地坐着,三年多了,他竟没有什么改变。他的容颜极自然地端着,在微风中变化,变化……他的衣袖在四周五彩缤纷的映衬下,显得那么柔和婉约!
潘文依呆呆地站在那儿,不敢言语,也不敢上前,她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帅气的背影,生怕这一切只是一个梦,一不小心,会将美好的一切惊醒。
不知不觉中,潘文依的双目竟然模糊了。
她终于回过神来,自嘲地笑笑,随即定定神,向着那背影,轻轻地叫道:“阿云——”
他回过头来,轻轻笑了,仍旧是那么温柔、好看。可是,这笑容里,还包含了惊讶、不安……
不,阿云不应该这样笑!
这应该是面对一个陌生人友好而又有距离的笑容!
这种笑容,怎么会出现在潘文依与阿云之间呢?
潘文依愣住了,她想用力地揉揉自己的眼睛,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可在她面前的人货真价实的是阿云!
突然,潘文依明白过来了,一定是自己变化了不少,因此他认不出来了。
这样一想,潘文依不由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她忙大声道:“阿云,我是阿依!”
“阿依?”
他的声音不大,充满了疑惑,好像并不认识潘文依。
他不记得我了!潘文依万分惊讶!
潘文依跑上前去,一把拉住阿云的手:“对,我就是阿依,我的变化真的有这么大吗?你可是一点没变!我一眼就认出你来了。你知道这三年多来我找你找了多少地方吗?哈,说出来吓你一大跳!我……”
她一口气说到这,忽然一下子卡住了,因为她发现阿云的手用力地往回缩,脸已经一片通红,他又窘又急道:“你……你这人怎……怎么如此?”
潘文依傻眼了,张着嘴巴,仿佛一条干了水的鱼,模样十分可笑。
他竟然不认识自己了吗?他真的不认识自己了!
潘文依的手不由自主地向自己的脸上摸去,她想摸一摸自己的脸上是否有了什么很大变化!
不知什么时候,高手走到了她的身边,她轻轻地道:“他失忆了!”
“失忆了吗?”潘文依一时没反应过来,傻傻地重复了一遍。
待她明白过来时,不由痛苦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向阿云望去。
阿云也在望着她,那眼里满是戒备和警惕!
潘文依心中一痛,急忙道:“抱歉,非常抱歉,认错人了,认错人了。”
阿云突然笑了,道:“有这么巧吗?你错认的人不但与我长得相像,而且名字也是一样的吗?”
潘文依一愣,方明白过来,忙笑道:“是巧,是……巧……”
待从大园子里一出来,潘文依立刻挡在高手的面前,急切而冷峻地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高手叹了一口气,道:“我们的人将他救回的前几天还是好好的,后来就突然失忆了,将从前的事情忘得彻彻底底!开始我以为是那次他从阁楼上跳下时,被我的人救起的经历对他刺激太大,以至于出现这种结果。可是经御医诊断,并非这样。”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潘文依急切地问道。
高手道:“是药物致使他变成这样!”
潘文依疑惑地道:“药物?”突然,她变色道,“他可是到了你们这后才失忆的?”
高手平静地道:“不错,但毒不是我下的。他是我弟弟的儿子,我不会害他。再说,若我真的害了他,又为什么要让你见到他?”
潘文依“哼”了一声,道:“你的心思,我怎么清楚?”
高手继续说下去:“御医说,阿云身上中了药物的时间大致与阿云在尤家的时间相同。”
潘文依道:“你的意思是说,这是吕疑海做的手脚吗?”
高手点了点头:“至少,我是这么断定,因为她有如此做的理由!”
潘文依沉默了。
确实,吕疑海有如此做的理由,阿云在尤家一定见到了一些不宜为外人清楚的东西。
又是吕疑海!那个曾经两次追杀潘文依的吕疑海!
潘文依沉默了一阵子,方道:“以你们皇家的实力,难道花了三年的时间,竟然治不好阿云的病吗?”
高手道:“按理是应该治好的。”
“按理吗?你的意思是说此事有悖常理?”
“这是自然。治病有点像鱼儿去寻找吃食,若吃食是按常规方式放的,那么就很容易找到。若有人特意将东西藏起来,那么要找到东西,就很不容易了。那人在阿云身上所下的药非常独特,即使是御医,也只能望病兴叹!”
潘文依恨恨地道:“这么说来,阿云岂非只能永远这样?”
高手道:“解铃还需系铃人,要治好此病,只有找到给阿云下药的人。”
潘文依道:“你找过吗?”
高手道:“找过,可没有结果,整个尤家如今都已无影无踪,我们没有线索。而且,很可能找到了那人,我们也没有实力让她替阿云医治或让她交出解药!”
“哦,世上居然也有能将你难倒的事情吗?”潘文依的话中不无讥讽。
高手却未察觉——也可能是察觉了而故作不知,她道:“虽然不多,但还是有的。日月教的势力已高出常人的理解,他们教主的武功更是登峰造极,我自忖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潘文依见过高手的身手,她的一声暴喝已可让自己气血翻涌,几乎要喷血,这份内功修为,着实骇人听闻,而她竟还自认不是日月教教主的对手!
那么日月教教主的武功岂非已如神仙?不知高手是否在耸人听闻。
潘文依道:“这么说来,阿云的病症压根不可能有治愈的可能,因为我们永远也不可能从日月教中得到我们想要的东西。”
高手却摇了摇头,道:“只要你愿意,你就可以。”
“我吗?”潘文依一脸惊讶。
高手颔首道:“这正是我要你与我们合作的事情,我要让你学成绝世神功,然后你可以借此为阿云找到解治方法……”
潘文依打断她的话道:“那么你们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高手道:“其一,阿云恢复记忆后,绝对可以将某些东西告诉我,这对我来说很重要;其二,你的出现,一定可以牵制对方的一部分势力,那么我们的活动将是非常有利的。”
她的表情十分坦率,接着补充道:“我们之间是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潘文依冷笑道:“我不懂为何有绝世神功你自己不练,反而让我这样与你毫不相干,甚至仇视你的人去练?”
高手道:“因为我明白自己练不成那样的功夫。”
潘文依大笑道:“阁下如此看得起我吗?”
高手并未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她道:“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天玄神功’?”
当然听说过,“天玄神功”是武林人的成人童话,几乎每一个武林中人都会说出一两个与它有关的典故来,可几乎每个人都认定它只是传说中的一种近乎神话的武功,一种美丽而虚幻的传说罢了。
潘文依不明白高手为什么要问这样不着边际的问题。她只是点了点头。
高手悠悠地道:“如今,我要你练的就是‘天玄神功’!”
潘文依一愣,忽又笑了,一发不可收拾。
高手不满地道:“你有何可笑的?”
潘文依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喘息道:“你这么风趣,我能不笑吗?你竟让我去学‘天玄神功’!太不现实了。”
高手道:“可能你所说的没错,这的确不易被人所接受,但它是事实!”顿了一顿,接着道,“天玄神功分为三乘:第一乘为人心兽面,第二乘为道心人面,最高的境界便是佛心佛面!而我使出自身所有潜能,也只能将第一层囫囵吞枣!”
潘文依惊讶地望着她,她看不出高手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她不由叹息道:“看样子你的确是认真的,可我一时实在接受不了这件事情。我不懂为什么传说中的事怎么会突然跑到现实中来?而且还发生在我身上?!”
高手道:“莫要忘了,我是皇族中人,皇室所拥有的珍稀之物,不是外人所能轻易想象的!”
潘文依沉默了,她知道“圣上”这二字的分量,天下之大,莫非王土。一本武功秘笈再神奇,也终究不过是武林秘笈罢了。
高手惋惜地道:“像‘天玄神功’这样的秘籍,本不是凡物,如果要参悟它,须得有缘有分才可。有缘无分如我者,得到它亦不过是枉然。因此,在我手中,它是平凡而又平凡,但在你手中却不一样了。”
潘文依道:“你的武功如今仍是在我之上,怎么我反而会比你更有‘缘分’呢?”
高手自嘲地摇了摇头:“你莫忘了,我能有如此修为,是花了数十年时间。而你,只不过用了两年光阴,因此又岂可简单对比?自从进入此地二十日来,你的武功是进步最快的尤之雅的武功底子好,夏妤江湖阅历丰富,而尹菲鸯则纯粹是矬子里面挑个头,充个数罢了。而我能学到‘人心兽面’,已是我的造化了。”
顿了顿,她继续道:“我给你们习练的武功,正是‘天玄神功’的入门武学,若不能学成,则无学‘天玄神功’的天分,若能全部学成,则可以试一试!”
高手看着潘文依,续道:“现在,我就把这个机会留给你!”
潘文依恍恍惚惚。
难道,高手花费了那么多心思将他们引来之后又好一番折腾,为的就是此事吗?
高手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真的如她所说的那样吗?恐怕未必吧!
潘文依突然一拍脑袋,自责忖道:“若空想,即使把脑袋想破了,也注定是毫无收获,只要将她所说的‘天玄神功’拿来看看,多多少少会有点头绪。”
果然是“天玄神功!”
虽然潘文依只是在平时听了一些与“天玄神功”这本武功秘笈有关的事,并未亲眼见过,可看了这本已发黄的秘笈之后,她立马断定这真的是“天玄神功”的武功秘笈。
潘文依在看这本秘笈时,已注意到这间屋子四下有许多人在百般戒备,剑出鞘,刀在身。
显然,他们是在守卫这本旷世武林绝学。
高手渐渐地道:“天玄神功并非如人们传说是由五百年前的绝世强者流传下来,而是更早,在一千年前便有了这部武林绝学!更奇特的是,完成这本武林秘笈的人,压根就不会武功!”
潘文依吃惊地望着她。这,这怎么可能呢?这般超凡入圣的武林绝学,怎么会是由不会武功的人所著?
高手道:“对于这一点,谁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可这就是事实。”
当下,高手便将“天玄神功”的来历、如何流落江湖、怎样被皇室几经周折得到,一一道来。
潘文依心中暗道:“你们皇家的人为了夺得此武林秘笈,一定又杀了不少人!”不过这比流落江湖,任人为之,纷争不息,好像又要好上一些。
高手道:“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我想你不会轻易放过?”
潘文依却道:“还有别的借口吗?”
高手道:“有。其一,为阿云;其二,为保你自己的性命。因为现在你懂得的事情越来越多了,因此你必须学它!”
潘文依道:“我终是不懂你们为什么要把好处平白无故地给我这样的人?”
高手道:“为了制衡。练成‘天玄神功’后,你的武功就不比现任日月教教主低,而且有可能高于她,那样一来,她就不能再为所欲为了!”
潘文依叹了一口气,道:“谁会想到竟会有人被逼着学天下间最玄、最奇的‘天玄神功’呢?若我再不答应,便有不识抬举之嫌了。”
她想起那个枯瘦老妇所说的话:“刀若折了,就不再是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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