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莱没有回家, 直接和蛤|蟆在车站附近的肯德基见面。
蛤|蟆从门里进来的时候一直带着笑,姜莱不知道他有没有看过那东西,心里发慌。
姜莱把点好的可乐给蛤|蟆, 蛤蟆连忙灌了一大口。
“东西呢?”姜莱问。
蛤|蟆翻过背包,打开拉链从里面摸索半天。
“给!”
一个外圈黑白相间、里圈纯白色的圆片被蛤|蟆拍到桌子上。东西大小出乎姜莱意料。
姜莱伸手摸过圆片, 微凉的陶瓷质地,转过来正面是烫金字“10000”。
“这是筹码?”姜莱皱起了眉。
“嗯, 看着还挺高级的, 我挺好奇就上网查了一下,竟然没找到这种牌子, 也不知道是哪个赌|场的, 肯定是特制的。”蛤|蟆说着,抱紧双拳, 微笑着看姜莱。
姜莱知道蛤|蟆那笑是什么意思,自己之前答应过的, 无论抽屉里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拿回来小崎就归蛤|蟆。
可姜莱不死心, 这么一个筹码能说明什么, 很可能是北天贵和朋友出去玩的时候无意中带回来顺手丢的。
“还有吗?”姜莱啜了口饮料,指间把玩着那枚陶瓷圆片。
“没了,真没了,就这个都在最角落里, 差点没看到。”蛤|蟆连忙说。
“会不会是被你上次发现的那个人拿走了?”姜莱怀疑。
“不可能。”蛤|蟆一口否定。
“为什么?”
“从那天之后, 我一直盯着那间屋子呢, 没人靠近。”
“白天盯着,晚上呢?”
“哈哈,这兄弟你就不懂了吧?”
姜莱疑惑地看蛤|蟆, “什么意思?”
“那天发现屋子里有人之后,我特想知道是谁。刚好培训的时候说到行车记录仪我就留了个心眼,在工棚架了一台正对着二楼,带夜视功能的,有没有人经过一清二楚。”
“我操,你还有这个脑子?可行车记录仪不是车子启动的时候才能运行吗?”
“我是干什么的呀,手动设置一下保持通电坚持到第二天没任何问题。”
“所以,那人要偷的是这个筹码?”姜莱喃喃自语。
“嘁,之前还以为你很聪明呢,偷东西的人怎么可能都知道锁着的是什么。咱们去之前也不知道就是一个陶瓷小片儿对不对?”
姜莱咬唇微微点头,拉近了纸杯咕噜咕噜地吸着。
“你不会是反悔了吧?”蛤|蟆说着也咬住了吸管。
小崎从姜莱脑海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起身把喝光了的纸杯捏扁丢进垃圾回收箱,“谁说的,走,回家给你取车。”
蛤|蟆兴高采烈,跟着起身吹了声口哨。
门口停着蛤|蟆的摩托,擦的光亮,可车胎一看就很旧了。
蛤|蟆给姜莱丢过来一个头盔,笑,“我这车其实骑着还行,不行咱俩换得了。”
姜莱戴上偷窥,勾了勾唇,跨|上摩托后座什么也没说。
伴随一阵嚣张的摩托轰鸣,蛤|蟆载着姜莱穿过都市璀璨霓虹与车流。
蛤|蟆骑车比姜莱野,限速的路段也不撒手,油门直往上轰。姜莱很久没这么酣畅淋漓地在摩托上飞驰了,不禁呼叫起来。
蛤|蟆听姜莱叫更加得瑟,车速又窜高不少,在各式大车中间穿行,车身左摇右晃。
不多时,两人一起到古建街。车停了,姜莱下车,取下头盔理了理头发。
“你等着,我去取。”姜莱说。
“喂。”蛤|蟆取下头盔叫住了姜莱,眉宇间藏着点暗笑。
“怎么?”姜莱回身。
“心很疼吧?”
“什么啊?”姜莱故意装傻。
“我说,把你那辆骚绿的小摩托给我的话,心很疼吧?”蛤|蟆把头盔拿在手里拋了拋。
“一码归一码,疼归疼,但答应你的就不反悔,你放心。”姜莱转身。
“算了。”蛤|蟆弹着头盔,厚嘴唇嘟起来似是也下了不小的决心。
“啊?”姜莱又回来。
“也不是算了,我和你换。”
“换什么?”姜莱问。
“你偷东西是为了北小武那孩子对不对?”蛤|蟆歪斜着脑袋,看姜莱的眼神里带着几缕捉摸不透的意味。
“啊?”姜莱装傻。
“我和你换,车我不要了,我只想要你拿我当朋友。我知道你瞧不上我们这些混胡同的,可我是真瞧得上你。你帮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帮你一次,咱们还不能做兄弟吗?”蛤|蟆一个钢铁直男,站在路灯下说这些,跟表白似的,自己都觉得挺臊得慌。
姜莱却突然笑了,上前拿拳头撞了下蛤|蟆的胸口,“操,我不拿你当兄弟,能把这么要紧的事情告诉你?”
蛤|蟆脸上闪过一丝受宠若惊,“真的?”
“真的,车呢我也不怎么骑,你想要拿去我真不稀罕。”假的,姜莱稀罕的要命,可说出这话的时候才发现把小崎给蛤|蟆这么个爱车的人也不算亏待它。
“那就先放你那,周末我们一起去玩。”蛤|蟆听姜莱这么说也挺高兴,抬手挥了挥,“走了,有事儿随时叫我。”
“好嘞,谢谢。”
“兄弟不说这个。”
“好嘞,蛤|蟆哥。”
摩托启动,排气管吹起路面细小的灰尘,一阵轰鸣,摩托和他的主人一起窜进了不远处的胡同。
姜莱回家,不自觉开始吹口哨,他知道蛤|蟆对朋友义气,没想到对自己也挺好,这个朋友交定了。
他好像不再排斥这里的东西、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姜莱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刺头了。
拐弯进了双角胡同,老远传来薛曼的声音,姜莱快走几步,就看一个陌生中年女人正背着包从老北家出来。
姜莱站在旁边听了两句,立刻就明白过来,这女人是北小武的班主任。
薛曼看到姜莱却顾不上理他,一边和老师说话,一边送人往胡同口走。
姜莱一脚跳进门里,叫北小武的名字。
北小武蔫头耷脑的,从正厅出来,两手插在裤兜里看到姜莱皱了皱鼻子。
院子里的灯都挂得不高,两人的影子投射在一处,有那么点儿心心相惜的错觉。
“班主任来家访了?”姜莱问。
北小武默默点头,转身往自己屋那边走。
姜莱追上去,拉住北小武,“给你带好吃的了。”
“谢谢。”北小武抹了把脸,心情不好的样子。
姜莱把包给北小武,自己在院子里洗了手,看到迟小红正端着茶杯出来倒茶洗杯子,便问,“小武老师来说什么?”
迟小红眨巴着眼睛,“听不大明白,好像是小武不想上学了。”
“啥?”姜莱本来是准备洗了手先去看看尤老太的,现在也没心情了,甩着手上的水珠就往北小武房里跑。
“北小武?”
北小武从书桌前缓缓起身。
“北小武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想上学了是什么意思?”姜莱没来由一肚子火,盯着北小武的眼睛蹦火星。
“没说不上学。”
姜莱稍微舒了口气,一屁股沉进旁边的椅子里,“老师来家里,是不是因为期末没考好的事情?”
“嗯。”北小武应了一声,坐在旁边低垂着脑袋。
“不用理她,你学你自己的就行,按照以前的节奏来,这不是距离中考还有小半年呢吗?”
“嗯。”北小武又应了一声,尽量不表露什么情绪。
姜莱正要再安慰两句,院子里脚步声响起,迟小红高声叫着:“小武,姜莱哥你们来啊,奶奶会说话了。”
北小武和姜莱同时起身,姜莱指指北小武的鼻子尖,“你行啊,把老人家都给气得会说话了!”
三人一起聚在床头,刚好薛曼从外面回来,就听尤老太太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喉咙里像含着块棉花,黏黏糊糊地说不清楚。
“奶奶您说什么呢?”姜莱把耳朵往尤老太嘴边凑。
“臭……臭……”
“臭小子对不对?”
“嗯……”尤老太眯了眯眼睛,“滚……滚……”
“滚去学习是不是?”
“嗯……”尤老太喉咙里又咕哝了一声。
“哈哈,奶奶你行啊,真能说两句我们能听得懂的了。”姜莱说着拍了北小武一巴掌,“看你把老太太气的,快滚去学习。”
北小武也挺开心,虽然心里憋着事儿挺难受的,但奶奶多少算是往好的方向发展。
薛曼也挺激动,握住尤老太的手,一个劲儿地搓着。
入夜,迟小红伺候奶奶睡了被薛曼叫到自己屋子里,姜莱和北小武也在。
姜莱让北小武把李梅给的老中医的联系方式拿出来,对家里人说:“老人家老这么在家里躺着不行,找人上门该按摩按摩该扎针扎针吧。”
薛曼这一段时间也在找大夫,无奈都需要送病患过去,她也不会开车太折腾。刚好这有个能上门服务的,挺好。
几个人一商量,就把请人给尤老太康复保健的事情订下了。
距离春节越来越近,古城一天比一天更显节日氛围。家里才过了丧事,不可能像往年那样贴春联挂红灯笼了。
薛曼买了白纸,去顾老伯家里,表面是请人给写一副白联,心里是有点过不去之前那个坎。
就是之前她和北天贵找顾老伯看日子结婚的时候,顾老伯非要话里话外让他们等等。
薛曼年少的时候听薛晋中和顾老伯一起探讨五行八卦什么的,总觉得很玄,反正自己是不大相信,但随着年纪见长有些玄乎乎的东西就很容易放在心上。
“你一定是看出什么。”薛曼有些不依不挠。
“人呀,心浮气躁的时候做什么都不大顺,我说让你们延迟婚期,只是想让你们再多考虑考虑,慎重一些。”
“你是说我心浮气躁?”薛曼觉得自己已经够温吞了。
顾老伯写完最后一个字,把笔放在笔架上,对薛曼微微摇了摇头,“天贵这些年变化挺大的。”
薛曼拿着顾老伯的字出门,回家嘱咐姜莱和北小武贴在大门上,一直在琢磨顾老伯说的那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