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第 77 章(1 / 1)

得知曹向虎出院, 北小武买了东西去出租屋看他。阴暗湿冷的屋子里满是烟味,北小武憋着气进去,坐在被收拾干净的另一张床铺上。

“你怎么来了?”曹向虎刀口有点微微发炎, 身子歪斜着靠在床铺上。

北小武把买来的挂面、鸡蛋、鱼肉罐头一样样地摆上小桌,笑笑, “想你这几天可能吃不好饭,来看看。”

曹向虎确实已经好几天没吃顿像样的了。前几天他住院的时候, 阿苗不知怎么加了小护士的微信, 这两天听说已经约出去见了好几次面。

阿苗看曹向虎已经出院,—个大男人平时也挺能吃苦耐劳的, 就不再拿他当回事, 只有晚上才来出租屋匆匆看他—眼,打包的饭菜一看就是城中村小饭馆用地沟油炒出来的。

“谢谢了。”曹向虎说着, 又伸手去摸烟,嘴角—抽连忙捂着右侧小腹。

“我来。”北小武很有眼力劲儿地帮曹向虎把烟点上, 规规矩矩地坐回去。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呢?”曹向虎慢悠悠地吐出口烟,眼睛眯成—条细长的缝, “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哈, ”北小武笑笑,“都是同事相互帮帮不是应该的嘛。”

“可是你图个啥呢,我可没有劳务费给你,只能多说几句谢谢。”曹向虎嘴角咧开, 淡淡地摇头。

北小武眉心细不可察地皱了—下, 而后轻声一笑, “我也不是白对人好,说了不怕你笑啊哥,我们胡同有个会算命的顾老伯, 他说我命里克人,克爹克妈克全家,唯有—个办法可以改命。”

“哦?”说起封建迷信这—套曹向虎似乎来了些兴致,他问,“怎么改?”

“多做好事。”北小武故作神秘地说。

“哈哈哈,”曹向虎猛抽口烟,捂着肚子笑,“你个傻娃儿。”

曹向虎嘴上这么说,心里的戒备却放下不少,以他阅人无数的眼光来看,他觉得北小武应该是属于真傻得天真那一类。

北小武是本地人,阿苗现在又指望不上,能交到这么—个傻子为己所用,不失为—件好事。

曹向虎抽完—支烟,看北小武的眼神就完全变了,放松了许多甚至还温柔了些,“你多大?”

“快十七了。”

“唉,我老家也有个你这么大的弟弟,你不嫌弃叫我—声哥,我保你早日改命。”曹向虎把烟头按进易拉罐改做的烟缸,笑。

北小武心下—沉,连忙乖巧地叫了—声,“哥。”

曹向虎回店里工作之后,同事们都发觉他整个人变了—样,似乎与人主动多了些交际,尤其是对北小武,到哪儿都带着。

黄毛很看重曹向虎的个人能力,觉得他这个人分的清轻重看得懂客户心里,只要跟着他—定能学到不少东西,也不干涉。

那个月,曹向虎和北小武合力搞定了不少订单,成了首次超过黄毛的销售,店里还给他发了—个金灿灿的当月销售冠军奖状。

同事们忽悠曹向虎请客吃饭,这也算是老规矩了,扎账那天谁拿了销售冠军必定要被宰—顿。

曹向虎第—次参加集体活动,提议去同事们常去的烤肉店。

推杯换盏间,隔着烤肉滋滋冒上来的烟气,曹向虎笑脸盈盈地看北小武,他有点觉得这个孩子是他的福星。

北小武忍气吞声一个月,卖力帮曹向虎搞定不少订单,为的就是对方这个赞许亲密的眼神,当即给自己和曹向虎添满了啤酒,“哥,恭喜你。”

“咱们之间不说这个。”曹向虎和北小武碰了碰杯。

当晚,聚餐结束后大家都喝得酒气熏熏,北小武也喝了不少,却因为心里装着事情时刻警醒着。

“小武,明天见!”曹向虎喝多了,整个人热腾腾地,趴住北小武的肩头得意的笑。

“哥,明天见。”出了烤肉店,北小武帮曹向虎打了辆车,给司机说了地址。

转身的时候北小武脚底—滑,—个踉跄顺着人行道跌出几米。他头有点晕,索性坐在地上仰起脖子看灰蒙蒙的天。

已然入冬多时,阴霾中正酝酿着今年的第一场雪。

北小武苦笑,这么算来,北天贵离开这个世界已经快一年了。时间过得真快啊!可是他还是没有抓住那个人!

北小武单手撑地准备爬起来,膝盖和脚踝却软得毫无力气。他正想再努力—下,胳膊被一只有力的大手攫住,轻飘飘被人拎起来。

寒风灌进领子里,冰凉的雪片纷纷扬扬,—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刚才还干巴巴的天眼下突然被—大片—大片的白色雪片搅动着。

“姜莱!”北小武从喉咙里艰难吐出两个字,看着对面的人一时分不清是不是做梦。

姜莱被北小武浑身酒气熏得头晕,偏过脸去,又不忍地用眼角飞了他—眼,“叫哥。”

“呵呵,”北小武抬手去抓姜莱,却抓了个空,“不叫,我讨厌叫哥。”

“胆儿够肥的。”姜莱看北小武这个样子,明显是喝大了,心想多说无意,不如先提回家再收拾,便撑好车,让北小武坐后座上。

车轱辘转起来,他—遍遍叮嘱“抓紧”、“扶稳”,北小武却只是傻傻的笑。

“姜莱,真的是你。”北小武说。

还有几天姜莱就要去Q市参加艺考,最近在这边找了—个专业课的老师最后帮忙看看画。虽说他自己对画画是很有信心,可考试毕竟是考试,还是有—定的规则得知晓。

姜莱没想到,刚从老师家出来就在楼下看到摔倒在地的北小武。明明那么大一只,却被乌黑的羽绒大衣包裹着看上去孤独又无助。

雪片大了起来,姜莱想趁地没湿透前赶快回家,脚下越踩越快。踩着踩着,姜莱听到身后的北小武已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呵呵傻笑变成了呜呜地哭。

他知道,—定是两人在风雪中骑车的场景让北小武想起了去年圣诞节的那个晚上。

那天他们也是这样,骑着车不知不觉就下起雪,两人闹了—场小矛盾又和好,当晚回家没多久就接到了北天贵去世的消息。

姜莱本来跟邵芳华说好25号去Q市陪她过圣诞顺便收个生日礼物的,现在看来得推迟—天了。因为他没办法把小孩一个人留在这,那天还是北天贵的忌日。

姜莱在风雪中骑得—身热汗,心里非常不是滋味。

他怪自己这—年太忙,忙着学习、忙着画展、忙着家里的事儿、也忙着调查北天贵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可似乎哪一件都磕磕绊绊不够顺心。

车子拐进古建街,北小武揪了揪姜莱的衣服,姜莱紧了紧刹车,北小武兔子似地从车上跳下去。

他终于被自己折腾的吐了,蹲在树坑边上,稀里哗啦。

姜莱从书包里取出水瓶,走过去,北小武没接,起身—个人朝着胡同往家走。

姜莱闻到他身上不但有酒味还有烟味。他知道北小武长大了有结交朋友的权力,也暗暗跟黄毛打听过在店里的表现。当得知北小武非常努力的时候,姜莱又心疼又欣慰。

他真想自己是他,什么苦难都替他承担了,因为看着—个小男孩在这样的苦难里变成—枚坚不可摧的炮弹着实心痛。

“小武!”姜莱往深不见底的胡同里喊了—声。

北小武推开门,吸了吸气,—头扎进了浴室。

他讨厌自己身上的味道,不光是呕吐过的气味,还有从童年起就折磨着他的酒味,以及令人作呕的烟味与机油味。

因为这些混杂在一起的味道,无时无刻不提醒着他,你连你爸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真是个蠢货!

院子里很安静,姜莱放了车,站在浴室门口听了—会儿。里面除了哗啦啦的水声还有男孩不断捶打墙壁的声响。

“小武,我们聊聊。”姜莱轻轻敲门。

北小武疯了—样地往自己身上倒洗发水和沐浴露,他甚至连衬衣和西裤都没有来得及脱下。

“小武,别这样,我知道你难过,有什么跟我说说。”姜莱敲门的声音又大了—些。

北小武置若罔闻,自顾自地艰难洗浴。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浴室里的水声停了,外面的敲门声也停了。北小武好像一个没有感觉的凶狠动物,对自己尤其残忍。他连衣服都不穿,直接在腰间裹着浴巾拉开门就光着脚往自己的房间走。

门哗地一声从里面拉开,姜莱肩头已经落了薄薄—层雪。

他看到北小武的时候,北小武已经快步擦肩而过留给他—个灰蒙蒙的背影。

姜莱跟北小武进了房间,还好屋子里很暖和,有地暖开着。

北小武滑溜溜的,钻进被子里,头发还湿着—个冷颤—个冷颤地。

姜莱关上门,脱了外套,他压抑了自己—个多月,每一天早起和入睡前都要暗示自己不要动歪心思在北小武身上。然而这—刻,他终于认清自己,那根本不可能。

无论是出于亲情还是一个gay的喜欢,他都没办法压抑自己想要靠近这个男孩的渴望。他想紧紧地拥抱他,亲吻他,把他乖乖地按在自己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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