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开端没在德平市过多停留,早饭过后坐车离开。
送走薛开端,厉元朗正在办公室看着徐光水送来德平市的相关材料,副市长魏兴福不请自到。
坐下后,厉元朗正准备给魏兴福沏茶,魏兴福连忙摆手说:“厉市长你不用忙了,我说几句话就走。”
厉元朗放下水杯坐回原位,静听魏兴福的来意。
“厉市长,刚才精诚化工老总范友成来找我,谈到了目前他们公司面临的一起民事纠纷案件。”
“你说的是我市化工企业的龙头精诚化工?”厉元朗也是从材料中了解到,精诚化工是德平市知名民企,在化工业界首屈一指。
公司有员工近千人,是德平市利税大户。
“对。”魏兴福点头说:“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状告精诚化工向德春江水里倾倒工业废料一案,现已开庭审理。”
“环保案?”厉元朗眉头一皱,“这么大的精诚化工竟然明目张胆往江水里倾倒工业废料?”
魏兴福解释说:“这起案子比较复杂。精诚化工是委托源泰化工处理四千多吨工业废料,而源泰化工为了省钱,铤而走险,才把这些废料倾倒进德春江水里面的。”
“先前,源泰化工涉案人员已经绳之以法。现在,德春江两岸的居民委托德平市环境保护联合会,向德平市中院提起公益诉讼,状告精诚化工和源泰化工,他们作为生产方和处理方,共计应当赔偿三亿多元,用以德春江的环境修复费用。”
“范友成他们觉得冤枉,倾倒废料的是源泰化工,和他们无关,警方处理的涉案人员也全部是源泰化工的人。仅从这一点上就可以清楚的判断,精诚化工是清白的。”
“而且,范友成话里话外提到,若是让精诚化工拿出这么一大笔钱,他们公司的资金链就会出现问题,保不齐公司裁员或者关门。厉市长,精诚化工有上千名员工,一旦出现这种状况,上千人的饭碗可就保不住了,这对于我们来说,可是一个巨大压力。”
厉元朗摸着下巴,眉头蹙成一个疙瘩,面色凝重说:“兴福同志,环境保护是国之大计,不能掉以轻心。”
“精诚化工既然清白,那么完全可以在法庭上陈述清楚。我们是市政府,不是法院,没有裁决胜负的权力。”
“范友成找我们,无非想以员工去留为名,向我们施压。请你把我说的话转告给他,本本分分做生意我们欢迎,别搞那些小伎俩、小聪明,我们不吃这一套!”
魏兴福略作沉思,为难的说:“厉市长,这些我都懂,我是在想,这起民事赔偿案已经开庭一个月了。市中院的法官们三天两头去精诚化工了解情况,严重影响到公司正常工作,使得范友成精疲力竭,怨声载道。”
“我想请你和市中院打声招呼,过问一下这个案子,别让他们总是揪着精诚化工不放。”
厉元朗手指尖在桌子上有节奏的敲击着,缓缓说:“好吧,我会找中院的李培社问一问。不过,我还是那句话,我们不会因为精诚化工是业界龙头企业,就对他们给予无原则的照顾。”
话说到这和份上了,魏兴福并没有急于起身告辞,踌躇着欲言又止。
“兴福同志,你还有事吗?”厉元朗挑眉问道。
“厉市长,范友成可是省市大会代表,考虑到你还是代市长身份,我不想你们关系搞僵……”
厉元朗果断摇头摆手,“我能不能转正,那是代表们的决定。我相信,代表们都有一颗正义正直的心。至于我个人得失,不能用损害百姓利益为代价,不能以权谋私,这是我的底线和原则。”
看起来,厉元朗的话,令魏兴福大为意外。
心事重重的走出来,魏兴福回到自己办公室里,对等在沙发上的范友成说道:“范总,我刚才把你的事情向厉市长说了,他不买你的账,你可要做好应诉准备,不要报幻想了。”
范友成摸了摸锃亮的大背头,不以为然说:“魏市长,你别灰心,厉市长才来,怎么也要装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高样,做给外人看。这事不用着急,回头我找个机会,好好会一会这位厉大市长。”
说罢,范友成站起身,和魏兴福握手告别之际说道:“魏市长,我刚淘弄一根进口鱼竿,哪天你有空了去我那里钓鱼。告诉你,这根鱼竿非常先进,都能清晰看到水下鱼群。”
“这么神奇?”魏兴福两眼放出光芒。
“高科技嘛。”临走时,范友成还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穆广森是在下午三点来到厉元朗办公室的。
看到厉元朗水杯未满,马上端过去续满水。
“报到完了?”厉元朗边看东西边问,手伸向保温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刚刚报到完,就过来看你。”
“好。”厉元朗抻了一个懒腰,“你把我看的这些材料整理一下,晚上回去我继续看。”
“还有,徐光水给你安排了住处,和我一个院,离我那里也不远,方便来往。广森,德平是一个陌生环境,这里的人更加陌生,我们不要走得太近,你懂我的意思吧?”
“我明白。”穆广森对于不和厉元朗住在一起根本不介意。
毕竟,德平是一个地级市,不同于顺通公司。
这里人多事情杂,万事小心谨慎为妙。
穆广森离开后,厉元朗想了一想,抄起话机打了出去,“喂,徐秘书长,晚上有空吗?我想请你吃饭。”
徐光水一惊,马上说道:“哪里劳烦市长你请我,还是我请你吧。”
“谁请谁不重要,我才来对德平市不熟悉,你定地方,我们下班后一起去如何?”
“好,我们稍后联系。”
徐光水放下电话,心里却十分高兴。
别看这位厉市长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做事稳当,最主要的,看起来挺好相处。
订饭店对于徐光水来说不难,他本身就负责联系市政府接待办公室这一块,德平市什么地方有什么特色,他了如指掌。
只需一个电话,就把事情办妥。
提前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告诉老婆一声,他可是德平陪同市长吃饭第一人。
老婆不免又在电话里唠叨起来,“光水,你晚上少喝酒,尤其是管住你那张嘴,别什么都往外说。”
“瞧你,又提这些。”徐光水不悦起来。
“你以前吃的亏还少么,在正处级晃悠了好些年。你看和你同期提拔的那拨人,最大的都做到市委书记了,最差的也是副市长。就你,还在正处级绕圈圈,要不是你喝醉了乱说话,也不会得罪人,早就当县委书记了,做到现在,准是副市长。”
徐光水赌气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你还提它干嘛,烦不烦人。再说,那件事就是我不说,那个人也对我恨之入骨,提拔看大门的也不会提我。”
“哼,这个仇我会记一辈子。都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苦日子过到头,好日子就会来了。你不知道否极泰来这个词吗?没准,我会翻身的。行了,不和你聊了,我还有事,晚上吃饭不用管我了。”
挂下电话那一刻,徐光水暗自发誓,决不能喝醉。
别给厉元朗第一印象,他是个酒鬼。
像以往一样,穆广森开着他的轿车,按照车载导航一路前行。
厉元朗和徐光水并肩坐在后座上,透过车窗,厉元朗观察德平市街道,心中充满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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