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魂山,深藏于燕西的百万大山之中,被厚重的浓雾笼罩着,看不清它的真实面目。
等人爬到半山腰处,才可隐约望到一片密密麻麻的村寨,寨子中,被吊起的尸体多数已经被猛禽啄得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看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山寨被一圈高耸的排楼完完整整地包裹起来,每一处显要的位置都有弓箭手和投矛手巡逻,俨然一副密不透风的阵仗。
尤其是在山寨口,更是有上百位修为不错的匪徒守卫,他们手握刀柄,目光中透出凶悍之色,也不知每个人手里握着多少条大好性命。
马蹄声震耳欲聋,来自永安城镇国侯府的兵马终于声势浩荡地临到了寨门前。
为首的“女将军”一身亮甲,英气逼人,却不着急下马。
只用马鞭指着看守寨门的头领喝道:
“镇国侯府前来赴约,还不速速打开寨门?”
那头领被女将军的气势震慑,脸色微白,拱手笑道:
“原来是侯夫人,有失远迎了。寨主有令,须见到少寨主后,方可放人进寨。”
独孤敏看向一侧。
张永早把田皮儿从囚笼里提了出来,上前道:
“你家少寨主在这了,可还认得?”
众匪徒当然认识少当家的长相,忙上前辨认。
虽然田皮儿服药过度,早已是半疯半傻,可皮相装束不能作假,那头领只看了一眼,便认了出来。
赶紧哭丧道:
“少寨主?你受苦了啊...”
田皮儿双手背在身后梱得结结实实,他目光涣散,嘴角流涎:
“傻刁,呵呵...”
那头领脸色一变,神色惊慌:
“您这是怎么了?让小的先给你松绑...”
“慢着...”张永抬手,“说好的交换人质,在没见到堂兄之前,不能放人。”
头领眼睛眯起,上下打量:
“你就是...小侯爷?”
“不然呢?”张永气质非凡,根本不像是个五岁孩童该有的模样。
“稍等。”
只见他跟手下人耳语了一阵,后者返回山寨,好像是叫人去了。
不一会儿,一个脸色枯黄的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张永当然认识这黄脸男,那晚掳走堂兄张霄的歹人正是他!
“黄脸,这小毛孩子,真的是小侯爷?”
黄脸男疯狂地点头,目光在张永的身上一刻不离:
“就是这小子,还有他身后的黑大个,咱们死了五个弟兄,全都是这两人杀的!”
头领面露惊色:
“你们六个人,还敌不过他一个黑莽汉?”
“黑大个不足为惧,那个小侯爷却奸诈得很,少寨主被他给耍得团团转...”
黄脸男目光中闪过一丝凶光:
“寨主已在忠义堂候着,不如先放这两人进寨,让他老人家定夺...”
“也好。”
黄脸男转向镇国侯府前来护送的队伍,也被狼兵们凌厉的杀气吓到,不禁背后发冷。
再看小侯爷,大难临头,却还是一副不能再淡定的神态,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寨主请小侯爷进寨,那个...先前说好的赔偿金...”黄脸男语气不觉发软。
“都在这了,俺背着进去!”
徐大莽力大如牛,区区万两黄金,顶多一万斤,并不算什么,轻轻巧巧地背在了身后。
黄脸男暗暗轻笑,本来只要小侯爷送死,你这黑大个也来凑热闹,真是嫌命长。
“既然两位准备好了,那就随我进山寨吧,寨主已经等候多时了。”
张永牵着田皮儿,正要和徐大莽一起进寨门。
娘亲忽然下马,唤道:
“永儿小心一些,有娘亲在,你若少了一根头发,他丧魂山寨今日必当血流成河!”
说罢,独孤敏雄厚的武压铺天盖地而来,守寨门的一众匪类纷纷忍受不住,扑倒在地。
黄脸男好不容易稳定住身形,震惊之余,内心生出万分惧怕。
这就是上品武宗的武压?
也太强悍了!
难怪她宝贝儿子有恃无恐,原来有亲娘罩着?
不过,等人进了山寨,哪还由得你们?
黄脸男眼睛眯起,满脸阴险之色。
张永这边,朝娘亲一笑:
“娘亲无须担心,孩儿去去就回。”
随后,让黄脸男带路,和徐大莽一起走进寨门。
独孤敏的手心难得渗出些汗水,默默道:
“永儿,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娘亲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以身犯险了。”
山寨中。
张永和徐大莽跟着黄脸男,行走在烂石路上,周遭不少匪类投过来不善的目光,像是要生吞活剥了两人。
在这些穷凶极恶的人中间,却罕见地现出很多普通百姓的身影,他们双脚被铁链锁住,衣不蔽体,神色疲惫不堪。
甚至,有些人的身上露出早已经溃烂的伤口,像是被鞭子抽打所致,可以用惨不忍睹来形容。
“丧魂山寨用这些人做什么?”张永纳闷道。
忽然。
人群中有个小男孩趁着旁人不注意,拼命冲到他面前,跪倒下来,央求道:
“请公子救救爹娘,他们受了重伤,马上就要死了…”
张永眉头一皱:
“你们都是被丧魂山寨掳来的么?”
小男孩使劲点头,大眼睛里面闪动着晶莹的泪花。
正要再说些什么,只听得身后有恶徒怒喝:
“小杂种,还想逃跑?看我不打死你!”
铁鞭马上就要抽到小男孩的身上,看热闹的匪类冷笑连连,眼里透出嗜血的癫狂。
“叭!”
张永单手轻松握住铁鞭,随手一扯,便夺了过去。
被夺了鞭子的恶徒惊得一瞪眼,还没看清楚状况,鞭影一闪,将他整个人像只陀螺一般抽到了半空,打着旋儿转了几十圈后才死死落地。
再看时,这人已被打得皮开肉绽,只剩下一口气了。
“小兔崽子,进了山寨还这么嚣张?”
“兄弟们抄家伙,把这小子剁成肉酱!”
众匪徒齐齐掏出兵器,红着眼睛准备扑上。
“给俺退后!”
脚下一阵颤动传来,匪徒们一个个站不稳栽倒在地,神色惊慌不已。
徐大莽的脚下现出一道道密密麻麻的裂纹,这才仅仅是莽牛劲威力的冰山一角。
一旁,黄脸男惊奇万分。
黑大个只是个低阶武者罢了,怎么可能有如此出色的力量和压迫感?
他正不知所措间,张永猛地提起田皮儿,高喝道:
“都不要动,你们的少寨主在此,谁要再敢上前,我就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众匪徒的气焰一下子降了下来,收起手中的兵器,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可怜的少当家。
“小侯爷轻一点儿,别伤到少寨主…”黄脸男担心道。
张永瞥了一眼脚下抱着头,打着哆嗦的小男孩,又冷道:
“把这孩子,还有他的爹娘都放了,我可以不伤害你们的少当家。”
“这…”黄脸男苦笑。
“快,否则的话,你们的少当家就只剩下一只胳膊了。”
“好好,马上放!”
黄脸男慌忙招手:
“把人放了,赶紧的!”
小男孩的父母本来已经丧失了劳动力,准备吊起来喂鸟的,这会儿被人救了,也算是从鬼门关走过了一遭。
“谢谢小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永生难忘…”
夫妻二人给张永艰难地施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小男孩的目光中也满是崇拜。
“出了山寨,有镇国侯府的官兵在,可为你们疗伤。”
“小公子原来是镇国侯府的贵人,苍天有眼啊…”
一听说是镇国侯府来人,奴隶们马上激动起来。
“侯府来救咱们了,谢天谢地!”
“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人群瞬间鼎沸!
自由来得如此突然,真是难以置信!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小男孩一家三口互相搀扶着,向寨门慢慢走去。
“噗!”
“噗!”
“噗!”
伴随着细微的响声,三颗头颅从他们的脖子上滚落。
脚下又走了数步,终于踉跄倒地,那鲜红的血液低鸣着喷涌而出,相互交汇,再也无法分离。
见此一幕,山寨中突然变得鸦雀无声。
而后,悲凉绝望的呜咽声传染开来,死亡的恐惧再一次笼罩在每一个可怜人的头上。
“哥…”徐大莽急得要哭出声。
张永牙关紧咬,胸膛燃烧起无尽的怒火!
他回头望向仁义堂前的台阶处,目光中杀意顿显。
那里,一个长发披肩,长着鹰钩鼻的瘦削男子,正把玩着手里的弯刀,缓缓道:
“丧魂山从不留活口,可不要坏了规矩。”
黄脸男一见此人,赶紧赔笑道:
“副寨主刀法又精进了,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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