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帝本就心事重重,如今脸色微沉:“瑶儿回都城是为了驸马,若不是朕出狠招用驸马威胁,她怕是要被她娘亲拐了去!”
洪公公心下有数,陛下其实是为了两人一符,只是仅得一人一符,那位夫人铁了心不理会他,照旧是扬长而去,且这次殿下回来到底是与元帝离了心。
旁人看不出来,他成天伺奉在陛下身边,过往殿下与陛下是如何相处的,如今两人话里透着试探,语气里都有疏离,如今殿下与五皇子不愿意给皇后披麻戴孝,可见一斑。
“陛下,老奴以为两位殿下只是一时间没有办法接受,耐冷静过后自会考虑大局,不会在国丧上为难。”洪公公心道再怎么着还能真的忤逆圣上吗?
就算是皇子皇女也是仰仗着身份过活,一旦失去庇护,在东越也没有喘息之地,洪公公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方才送别三人时就应该奉上一句话——三思而后行。
因收了秦风的银票,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并没有给予足够的劝诫,在元帝这里给予他们的帮助也不大,那些银票收得有些不厚道了。
秦风却是丝毫不心疼,他不过是为了让自己的人设始终如一罢了,而在经过萧令瑶的提醒后,他今日特别看了一下洪公公。
无根之人大多阴柔,年轻的时候若是阴柔只是稍微女气,但这种日子守久了,年岁大了,那种阴柔之气极易转变为阴狠之气,可洪公公不是,气质温和,为人灵活。
他在任何人面前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最要紧的是,秦风今日发现这位洪公公走路的脚步声极轻,就像没有声音一样,像赵伦,赵伦行走时的脚步其实也很轻,还有曹景。
坐在马车里,秦风突然问道:“本朝有内家功夫之说,如何来判断对方练的到底是内家功夫还是筋骨皮的功夫?”
这话是对着赵伦说的,赵伦心道稀罕了,你也有向我求教的时候,心中暗喜,脸上强装镇定,示意秦风看向自己的太阳穴:“你看此处可有不同?”
若是专心看向此处其实一目了然,赵伦的太阳穴比寻常人要高出许多,饱满异常!
“此是练习了内家功夫的典型特征,一般情况下,内力越高,此处隆起得越盛,但越是突破到最高的等级,此处反而与常人无异,周身甚至毫无杀气。”
“你可想想,一个人分明拥有无穷无尽的内力却能将其隐藏于无形,这样的对手是否可怕?”赵伦想到自己长久以来一直未有突破,突然有些心虚:“不过这样的人屈指可数。”
“他们大多隐于市井,这样的人是不会为一般的主子卖命的。”赵伦沉吟了一下,看向秦风:“你怎么突然关心这些东西?”
赵伦反应不过来,但萧令瑶给秦风提过醒,一下子恍然过来:“你是怀疑洪公公?”
“这只老奸猾能在皇宫内院活这么久,又能成为你们父皇最信任的人,你们想想,陛下走到哪里都带着他,皇后妃子可以不带,几时少过洪公公,他应不是一般的阉人。”
赵伦汗毛竖起,若是秦风猜测为真,那他在洪公公面前岂不是一个笑话,他从来以为自己天赋异禀,内力修至七品却再无建树,虽曹景安慰他仍年轻,可天赋不就是欲速而达?
萧令瑶沉声道:“以后防着他,勿要坏了我们的事。”
马车在官道上安静地行驶着,都城的路如此平坦,马车又制作得好,车轮碾上去发出的声响极小,可三人的神情却不怎么好看。
“阿姐,难道我们真要做孝服不成?”赵伦一想到要为那个女人送丧,心底十分不虞。
他方才在御书房里所说的话全部发自内心,没有半句虚言,他不甘愿给暗杀过前朝臣民,暗算过他们娘仨的仇人送葬,还是以庶子庶女的身份,岂可!
他气愤填膺,元帝却要以孝压制,毫无商量的余地,赵伦紧咬牙关:“虚伪至极。”
秦风微微闭上双眼,古代重孝,所以才有百善孝为先、身体发肤授之父母等至理名言,这本来无可挑剔,但除却孝以外,还有伦理关系。
所以就算只是嫡母,只要关系存在,没有血缘也要遵从孝道,这就有点没道理了,秦风能理解姐弟俩的不甘,若是真血缘关系,人死生前事灭,那便送也送了。
可陈皇后和他们俩有什么关系,没有血缘之牵绊,还有追杀之仇,只是因为她是元帝的原配发妻,他二人就要遵从孝道,可真是无解之题。
萧令瑶看着赵伦通红的眼角,附在他耳边一番耳语,赵伦不再像刚才一样喘着粗气。
“所以你二人才让我做自己?有什么情绪尽管在他面前发泄出来?”赵伦觉得自己长进了,起码一点就能明白,也庆幸他们没有提前交底,否则他心中有事,无法发挥出来。
“孝服照做,等着出丧那日。”萧令瑶说道。
秦风看着淡定如平常的小丫头,面露赞赏:“是挑战也是机遇,不如让赵伦搬到公主府来,让他们也一并过来,户部那边就告假吧,既然是要使小性子,那便使到底。”
赵伦一听,终于是露出喜色,别看秦风不招他喜欢,可人家说的话、提的主意,办的事还是让他服气的,他现在就憋着一口气呢,反正他户部那个差事也不是多重要的活。
元帝知晓赵伦不仅告了假,还带人搬去了公主府,姐弟二人府门一闭,不与人来往,倒是打听了一番,听闻两人裁好了孝服,想必是心中再不平也是选择按规矩办事。
元帝暂时松了一口气,户部那边用不着他管,总有人顶上他的缺,告假便告假吧,他这边厢正忙着处置别的事情,那武安侯带着三千人马行进了这么久,却没有半点消息传来。
不知为何,昨夜他行了一场大梦,梦里的武安侯夫妇对他笑得得意张扬,他欲追问,那二人竟然不知踪迹,清晨醒来,元帝的心七上八下,总有一丝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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