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处实验科。
睡醒以后,冷炀发现几个小时前冷逾发了条语音。
语音的内容虽然表明同意给陆迁安排住处,可冷逾的语气却不似冷炀习惯的温和平缓,反倒是像疾风戾雨呼啸而下,莫名让冷炀脊背掠起寒意。
尤其是当他说到“好的”那两个字时,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样。
冷炀没把冷逾的异常放在心上,只当他是太累了。
他起身给自己冲了杯咖啡提神,一边喝一边又给陆随打电话。
陆随是陆迁的二叔,也是为数不多参与到那桩案子里的人。
陆随像是刚睡醒,电话接通好一会儿,那头才慢吞吞问了一句:“冷炀?”
冷炀咽下喉咙里苦涩的液体,开门见山道:“你侄子要回国了,你知道吗?”
陆随的第一关注点有点不对,“你又在喝咖啡?我不都告诉过你不要再喝了,摄入太多咖啡因对你身体不好。”
冷炀拧起眉,嘴里虽然说着“不用你管”,手却是老老实实放下了咖啡杯。
过了片刻,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以及一惊一乍的惊呼响起,反射弧极长的陆随终于抓住冷炀刚刚话里的重点,“啥?!我大侄子要回国了?!我咋不知道?!”
冷炀视线落到冷逾给他发来的定位,嗤笑一声,“看来你这个叔叔当的不太称职啊…小逾那边有空余的房子,地段很不错,离西城最好的小学也很近,我跟小逾说好了,你让陆迁过来住吧。”
听到冷炀的话,陆随一滞,狐疑地问:“冷逾有这么好心,他不是一直看我不顺眼?”
“是我拜托小逾的”,冷炀斜倚着桌子,眼底极快掠过一丝暗光,“我有事想请陆迁帮忙,作为交换,我让小逾给他提供住的地方。”
陆随在电话那头思考了好一会儿,突然问了一句:“我记忆中的冷科长可不是滥好人的啊…说吧,你让我侄子住你那边,是不是想继续把那个案子查下去?”
冷炀没吭声,算是承认。
听筒里响起陆随的吸气声,他语气凝重,“冷炀,都已经过去了十五年,明明已经调查不出来什么了,你还是不肯放下吗?!”
“陆随!”
冷炀神色剧变,拔高音调,这个浑身萦绕着温和气质的男人霎那间流露出跟他弟弟一模一样的冷漠。
“我们的关系还没有好到你可以对我做的事指指点点,你可以不理解,不支持,但没资格让我收手。”
电话那头陷入沉默。
须臾,一声长叹落在冷炀耳际,“行吧,我会跟我侄子说的。”
冷炀看了眼窗外的天,积起一层乌漆漆的云,从东边一直延伸到西边,似乎在昭示着一场暴风雨的到来。
他淡淡道:“房子的地址就在日华公寓A栋…”
*
下楼后,冷逾一面听属下汇报工作,一面从车库推出他的车。
耳机里爱罗德的怨气几乎化作实质,“处长,咱们非得跟戚青死磕吗?这都过去三年了,你也升官了,怎么还惦记着那几挂鞭炮?要不我回头订一百箱送过去,放他个三天三夜,给你解解气?”
戚青是冷逾的死对头,
作为冷处长事业上最大的垫脚石,戚青致力于给三处各种找茬。
久而久之,积怨如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双方都死死盯着彼此,伺机而动,寻找破绽,然后狠狠从对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但自从戚青被招安成合法jun火商以后,他就换成了鞭炮,时不时点一挂放在三处门口,既污染环境又扰民。
上次冷逾受伤,远在他国的戚青连夜坐飞机赶回西城,在他休养的病房门上摆十挂三千响的大地红,还都是点燃的那种。
震天动地的鞭炮声一直持续了快半个小时才堪堪停下。
作为整个楼层唯一一位在住病人,被扰清梦的冷组长浑身低气压,推开被炸的黑一块白一块的病房门。
当他看到一地红纸屑中那个熟悉的树藤图案,以及“祝你身体健康”的字样后,面无表情地磨了磨后槽牙。
于是乎,他的属下们齐齐没了三个月的假期,被冷逾强硬下发跟踪与调查戚青的任务,一定要把这个无法无天的家伙送进局子里。
听到爱罗德的抱怨,冷逾表情未变,他拎着头盔,抬腿上跨,“爱罗德,这个月工资扣一半。”
爱罗德:“……”
爱罗德:“??啥?”
冷处长一边戴头盔,一边漫不经心地说:“再抱怨一句扣完。”
电话那里传来爱罗德撕心裂肺的声音,“处长!!你不能这么对我!”
“扣…”
爱罗德立马改口,“我一定监视戚青的一举一动!”
他说着突然顿住,好像又接了个电话。
再跟冷逾通话时,爱罗德的声音一扫方才的吊儿郎当,“对了处长,你交代追踪的那批货有新进展了。”
“据我们安插的线人透露,那批货会在今晚靠港,走的就是戚青手底下那条航线,不过具体停靠的港口位置还在调查。”
冷处长脸色稍霁,“好,继续监视,一有情况实时向我汇报,表现好的话给发你奖金。”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爱罗德装模作样高呼,“处长英明!”
冷逾掐断电话,身下的车子被启动,蛰伏的引擎们猛地发出兽类吠吼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