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陷入情动难以自拔的季洵美,冷逾却是垂着眸,脸上的表情冷静得不像话。
他定定看了脸色潮红的季洵美数秒,布满枪茧的手缓缓覆上季洵美修长的脖颈。
他的呼吸越来越轻,冷峻的脸不似活人,手中的力道却越来越重,突如其来的窒息感猛地唤回季洵美的理智。
“小…小鱼?!”季洵美又惊又恐地看着冷逾,却发现冷逾整张脸皆充斥着不正常的红,甚至隐隐有发紫的趋势。
随着冷逾力道的加重,季洵美呼吸越来越困难,他不停地挣扎,用指甲抠挖,用腿脚踢踹。
但他们之间力量相差太悬殊了,微小的蜉蝣拼尽全力,也无法撼动参天巨树一分一毫。
季洵美的脸越涨越红,动作越来越小,嘴唇颤抖着张张合合,却只能发出一连串不成调子的气音。
自始至终,冷逾的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电光火石之间,冷逾的脑海里突然乍响起一道尖锐嗓音,【你疯了?!你难道是要杀了他?!】
与此同时,冷逾的手指一痛,下意识松开手。
得以呼吸的季洵美猛地推开冷逾,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大口大口喘气,撕心裂肺地咳嗽,泪流了一脸。
冷逾愣怔地看着季洵美,脸上带着茫然。
发生什么事了?
随后狗二出现在冷逾面前,对准他的手狠狠踢了一脚,一边踢一边骂:【他可是你老婆啊!你居然想杀他,你有病吗?!你难道不知道他死了咱们都得嗝屁?!疯子!坏蛋!渣男!】
他骂的唾沫纷飞,脸上的表情恨不得将冷逾大卸八块。
冷逾猛地一颤,无措的表情逐渐有了变化。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把眼睛抬起望向季洵美,思绪从季洵美狼狈的脸上蔓延。
他听到一个女人的悲鸣。
他看到熊熊燃烧的大火,还有那个女人扭曲的,充满爱意的五官。
冷逾抱起胳膊,明明身处柔软的床榻,却觉得像是坠入深渊,迎面刮来的风冻得他牙齿发颤,骨头透寒。
季洵美捂着青紫的脖子,迷离的蓝眸望着他,还在不停流泪,看上去颇令人心疼。
终于清醒过来的冷逾猛地翻身下床,“…抱歉,我…我今晚好像有点不对劲,我去客房睡。”
他不敢看季洵美的脸,随手抄起一件外套,迈着大步步履匆匆地离开,背影带着落荒而逃的意味。
然而他走得又急又快,却没注意到背对着他的季洵美忽得收敛起所有情绪。
即便眼尾泛红,还挂着惹人心疼的泪水,可直勾勾地盯着他背影的眼睛却闪烁着异样光芒。
【他很奇怪,你不觉得吗?】
*
奔逃到书房的冷逾一边深呼吸,一边从大衣里摸出烟盒,往嘴里塞了一根。
点火的时候,他的手一直在抖,试了好几次才点着。
他站在窗户边,屋外风雨大作,屋内一片死寂。
一根烟将尽,额头到脖间的青筋依旧没有消下去的迹象。
冷逾红着眼合牢牙关,拼命遏制住卡在喉咙里的热意,直至将仅剩的一点烟咬断。
一旁的狗二看得心惊胆战,默默地又离冷逾远了些,【喂,你…没事吧?】
冷逾并未理会狗二。
在窸窸窣窣飘落的灰烬中,他快步冲到书房,拉开书桌的暗格,捏着那只有拇指大小的药瓶,拔掉瓶盖一股脑往嘴里倒。
冰凉又苦涩的液体漫过口腔,渐渐平复冷逾躁乱的胸腔。
他攥着空药瓶,像是被抽空所有的力气一般,猛地跌进椅子里。
狗二蹲在他手边,犹豫地看着他。
他伸手推了一下冷逾的袖扣,小心翼翼问了一句:【你不会真的有病吧?】
冷逾并未抬眼看他,只是低着头把玩那个空了的药瓶。
半晌,他突然开口:“你觉得我是什么人?”
【什么?】他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狗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冷逾扬起手,又点了一根烟,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狗二回想起方才冷逾干的事,毫不犹豫地回道:【你就是个疯子!】
冷逾并未对狗二的称呼做出评价。
他吸了口烟,沉默好久,才说:“你不是第一个这么叫我的人。”
板直的脊背像被雪压塌的松木,一寸寸弯下,冷逾整个人陷进座椅里,像个长途跋涉的旅人,眼尾眉梢写满倦意。
片刻,狗二听到他用低缓的声音说:
“其实我试过做个人们口中理智且深情的人——
季洵美是个很合格的伴侣,即便开始我的目的不纯,但我看着他,也想好好对他…为什么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不是第一次了…我不明白…我…我…刚刚我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又看到幻觉了…我没想伤害他的,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我…算了,没事。”
他的话说得颠三倒四,大抵是头一次跟狗二说这么多话,声音没有往常的冷漠与疏离,反而流露出一丝脆弱。
狗二回想起剧情里的设定,默默叹了口气。
他原本以为冷逾已经从当年的事故走出来了,但没想到还是在原地绕圈,甚至有愈陷愈深的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