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冷逾入院到伤势稳定,能下床基本活动,已经过去一周。
主治医生已经习惯冷逾三天两头命悬一线,然后过几天又活蹦乱跳的迷之操作,每日例行检查完之后就离开了。
医生走后不久,季洵美就提着煲了一夜的汤来了。
冷逾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就把调职的事告诉了他。
季洵美盛汤的动作一顿,他长睫微垂,沉默了一会儿,才若无其事地问:“意国啊…好久没回了,什么时候去,我好收拾行李。”
冷逾翻阅着手机上的讯息,眼皮不抬一下,“你不用去。”
哐当——
盛了一半热汤的瓷碗被季洵美失手打翻,雪似的手背一下子泛了大片红。
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痛似的,扯着冷逾的袖子,怔怔望着他,“我…我听错了吧。”
“你没听错”,冷逾的目光从手机移开,对上季洵美雾蒙蒙的眼,“这次我自己去,你留在西城。”
半开的窗子溜进来微凉的晨风,拂过病房的每一个角落,宽大的病号服罩在冷逾身上,被风一吹,不管是消毒水味,还是玛格丽特的花香,都会慢慢消失。
冷逾清晰地看到季洵美眼里的难以置信,然后渐渐变得破碎与苦涩。
他看上去快哭了,他的身体慢慢滑落,滚烫的额角贴着冷逾手心,一遍遍问:
“为什么?”
“你是不要我了吗?”
“是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
冷逾捧起他的脸,带着抢茧的手指掠过他发红的眼尾,耐心解释。
“我没有不要你。”
“你做的很好。”
“意国很乱,我的仇人很多,要是在国内还好说,但是到了国外…”
玛格丽特菊无法在寒冷的冬天存活,就像柔弱无害的季洵美,踏上恶人聚集的土地,迎接他的只会是死亡。
“听话,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但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
一想到季洵美躺在血泊里的场景,冷逾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要挤出体外,呼吸难挨。
他把季洵美拉起来,搂在怀里,与他额头相抵,声音里含着一丝微不可见的颤抖。
“我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旭日初升,阳光荡漾,这个认真解释的冷逾每一根发丝都透露着小心翼翼跟脆弱。
季洵美沉默了很久很久,才重新环住冷逾的腰。
他的头埋在冷逾肩窝,闷闷地回道:“好。”
这件事之后,冷逾觉得有点对不起季洵美,所以对他格外包容。
提议让他去录综艺这件事就是其中之一。
《非“遗”般的你》是这几年大火的一档户外真人秀,参加节目的有当红明星,也有手艺传承人。
该档综艺通过各种有趣的方式,在各个国家宣扬华夏悠久的文化底蕴,不仅赚取流量,也增强了国人的文化自信,在国内外都广受好评。
前几天,节目组的导演亲自拜访,开出许多优厚条件,希望季洵美能参加。
只不过当时季洵美一心扑在受伤的冷逾身上,就以“我再考虑考虑”为由给搪塞过去。
哪知导演铁了心要让季洵美上节目,季洵美的手机一天到晚就没停过。
冷逾知道后,就建议季洵美去参加。
那个综艺他看了几期,节目组跟嘉宾都很热情,气氛很轻松,他没办法让季洵美跟着自己去意国,季洵美去散散心,交两个朋友也是不错的。
总比一直跟齐星跟安迪,一个搅屎棍,一个小白脸混在一起强。
说起来那个叫安迪的小白脸,冷逾就想起在衣柜里差点被戴绿帽,“不小心”听到的东西。
从他们的谈话中不难分析出,季洵美找了安迪很多次。
冷逾在出院以后,还特地去魅色找了一趟跟安迪关系最近的斐燃。
斐燃打电话说他在顶层412包厢。
握着412包厢门把手,推开门的那一刻,冷逾一本正经地想:
我不是草木皆兵,非要深挖那小子的底细,我只是看他长得不像好人,怕他教坏我老婆,仅此而已。
然而推开门的那一秒,冷逾就后悔了。
这个房间给他一种羊入虎口的错觉。
他记得明明数天前在这里“捉奸”的时候,它还是个普通的高级套房,可现在怎么变得这么…
花枝招展?
冷逾看着房间的正中间用一大堆火红玫瑰花摆出来的爱心,以及四周摇曳的橘色的蜡烛,还有扬声器里暧昧缠绵的大提琴曲,嘴角一阵抽搐。
他僵直着身子扫过一圈,转过身打算离开。
他实在觉得这个地方不像是谈事,反倒是更适合做…
“来都来了,急着走干什么?”
音乐声戛然而止,微哑的嗓音从左边浴室里传出。
率先映入冷逾眼帘的是一截细白的小腿,在空中小幅度来回晃动,转了个圈,停在冷逾面前。
美人无骨,乌发红唇,似玉似雪。
冷逾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地推开试图往他身上贴的斐燃,“斐老板,我结婚了,自重。”
“你怎么越来越死板了,一点都不可爱。”
斐燃兴致缺缺地收敛起媚笑,拢起半遮半掩的暗红色长袍,一边绞着湿漉漉的长发,一边走到沙发旁坐下。
曾流连风月,现改邪归正,发誓要成为好丈夫的冷逾目不斜视,“人都是会变得,我已经成家,也过了玩的年纪。”
“我倒是觉得你一点都没变”,斐燃交叠的长腿晃了晃,“还是这么帅。”
冷逾:“谢谢夸奖,我老婆也这么认为的。”
“三句不离你老婆”,斐燃随手捞起桌上的烟盒,含住一根,轻嗤,“还真是个好男人。”
烟丝缭绕,他笑得轻挑,“所以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跟你打听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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