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郊的夜晚,阴云密布,夜色浓若泼墨。雷声滚滚,不绝于耳。
然,只闻雷声肆虐,却迟迟不见雨丝落下。
四周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抑,连呼吸都变得沉重起来。
柳华独自一人出了山门,上了一顶小轿。
抬轿四人黑衣夜行,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柳华也穿着黑裙,面上罩着黑纱,一言不发,不知在思量着什么。
楚扶欢悄悄跟在后面,随着那四名轿夫的脚步时快时慢,不一会儿工夫就离开了昭德寺范围,开始往深山里去了。
四名轿夫轻功不错,抬着身怀有孕的柳华走得稳稳当当,遇峭壁也能平缓而上。
楚扶欢随着他们翻过一座不高的山,进入一片密林。
天上雷声更响了,一声声炸开,听得柳华捂上了耳朵。
轿子终于停下时,楚扶欢看到前方不远处站着七八个人。
都着黑衣,身上明显有伤,不算太重,可以行走。
几人一见柳华来了立即围上前来,在距离柳华四步远的地方单膝跪下,叫了一声:“主公!”
他们的主公没有答话,人还是坐在轿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下方众人。
柳华不说话,几人就不敢起来,就一直那么跪着,直到听见柳华用一种仿佛来自地狱一般的声音向他们问道:“说说,七百个人,是如何全军覆没的?”
几人明显的一颤,即使没有抬头,即使看不见表情,依然能感受到他们内心的恐惧。
其中一人答:“原本围攻那十七个西关军,棘手的只有一个夙阳,可是后来不知从哪里杀出来一名女子。那女子武功奇高,轻功更好,还使得一手好暗器,暗器上全部淬了毒。很多弟兄都是被她毒死的。”
“所以说,是你们技不如人。”柳华声音婉转,十分好听,却也如催命一般。
偏巧空中又一声炸雷响了起来,带着一道闪电在柳华头顶上空打出一串火花来。
那几名黑衣人吓得几乎趴到地上,苦苦哀求:“主公饶命!这次是我们轻敌了,下次,下次我们一定把这个仇报回来,一定不会轻易放过那名女子。”
“可看清楚那名女子是谁?”问话的是抬轿人之一,声音冷冰的,不带一丝情绪。
跪着的人答:“没见过,完全不认得。”
说完,就见问话那黑衣人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像,“看好了,是不是她?”
跪着的人往前爬了几步,抬头仔细去瞅,过了一会儿双目圆瞪,大声道:“是她!就是她!主公可知她是什么人?”
楚扶欢背对着柳华,看不见画像上的人是谁,却听到柳华愤怒到极点的声音挤了出来——“楚扶欢!我一定要杀了你!”
她一愣,方才意识到画像中人竟是自己。
跪着的人又道:“我们看不出她的武功路数,不像中原的功夫,只知她使的是长鞭,还以银针做为暗器。银针就是针灸用的那种银针,她随身带了很多很多,少说也得有千枚,且都淬了巨毒。她还会使其它兵器,我们所使的兵器一但落入她手里,就会为她所用。”
那人仰起头看向柳华,“求主公留我们一命,此仇必报!”
又是一声炸雷,随即,暴雨倾盆。
憋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瓢泼而下,雷鸣电闪划破天际,将这片密林映得忽明忽暗。
柳华从轿上走了下来,手执长鞭,长裙淌泥,头发被暴水打湿,紧紧贴在脸颊上。
楚扶欢已经绕到了对面,正好看到柳华眼中那种疯狂又暴怒的光。
长鞭扬起,没有什么技巧,也没有什么内力,甚至毫无章法。
但依然每一鞭都打到人身上,依然每挥动一下都伴随着划空而过的声音。
在这样电闪雷鸣的夜晚,就好像催命的声音一样,一下一下落在那些黑衣人身上。
他们不敢躲避,只跪在地上硬挨着,身上已布满鞭痕,血却是刚渗出来就被暴雨冲走了。
没有人敢反抗,只能绝望地承受着柳华的怒火。
雨势愈发猛烈,树枝都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风声雨声与黑衣人的哀嚎交织在一处,却都不及柳华疯癫的嘶吼——“七百人杀不死楚扶欢一个,我要你们何用!”
终于,黑衣人被抽得奄奄一息,柳华的动作停住了。
却不是她想放过对方,而是她小腹疼痛,疼得她几乎站立不住。
抬轿的人立即上前去扶她,低声说了几句什么。
柳华没有反驳,匆匆上了小轿,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指向地上那些重伤之人:“滚回去!不要露面!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们曾见过本宫。”说完,又冲着那四个抬轿人说,“快走!本宫的孩子不能有任何闪失!本宫必须得保住这个孩子!”
柳华被抬走了,那几名黑衣人挣扎着站了起来。
一地鲜血早已经被雨水冲得一干二净,就连血腥之气都闻不到了。
楚扶欢要跟过去,想看看对方会去哪里。
正要走时,胳膊却突然被一人从后面拉住。
她人下意识地往后退,同时心头大骇,以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被人发现了。
却发现头顶的雨小了许多,好像被什么东西遮了去。
她抬头,看见上方是一把大伞,虽能挡一时风雨,却也因雨势太大而摇摇欲坠。
再看那只拽住自己胳膊的手,她都不需要再转头就知道这手的主人是谁了。
楚扶欢有点儿心虚,想起白苏说过的话:五殿下让姑娘留在府里养伤,别出去折腾。
可是她没听,不但折腾了,还折腾出了京城。
果然,头顶有声音压了过来,带着隐忍的怒意:“让你老老实实在家里待着,你还真是一句都不听啊!”
她被他扯得直咧嘴,“疼!宋听肆,疼!你捏着我伤口了!”
他立即把手松开,却还是骂了句:“活该!”
她着急:“我想跟着那些人,看看他们去什么地方。”
宋听肆把伞塞到她手里,再将她另一只手扯住,“已经派人去了,你跟我回去。”
她这才放了心,踏踏实实地跟着他走。
上马时因为伤口被雨浇得实在不舒服,一下子没踩住马蹬,差点摔下来。
他无奈,只好将她抱起,轻功一运,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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