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一片寂静,杨耀阳望向唐梨眠,像是看着什么怪物。
女孩玄冰冷漠的面容纹丝不动,“与我何干。”
牧蕴之表情僵住,“桃醒姑娘……”
“这是牧城主自已的事,在下与您不过萍水,没有义务陪您走这一遭。”
杨耀阳压抑不住,他从小教导的便是正道准则,救济弱小是刻在骨了里的信条,就没见过像唐梨眠这样袖手旁观还理直气壮的人。
他向前跨出一步,刚想说些什么,却被樊宓拉住。
唐梨眠凉凉地掀了眼皮,“要在下相助也不是不行。”看架势竟是要谈条件,简直就是趁火打劫。
牧蕴之一口答应,“桃醒姑娘有什么要求?”他还是惦记着唐梨眠的实力,多一个人救阿誉总是好的。
“别急着答应,”唐梨眠伸出食指,幽幽道,“我怕牧城主做不到。”
牧蕴之,“只要您能帮我救出阿誉,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没问题!”
唐梨眠摇摇头,“不,就算您能上刀山下火海,这些对在下也没有什么用处。”
“那您到底要什么?”牧蕴之语气急切,不管是什么都会答应。
大厅内华光溢彩,夜明珠将装饰宝石都照得闪闪发光,这个议事厅是整座城主府内唯一缀梦风格的房间。
唐梨眠垂眸看着手指,想了想,又伸出第二根,“在下想向牧城主要两个人。”两根手指就这么晃了晃。
“什么人?”
唐梨眠,“一个人刚才的侍女,放了他。”
所有人都愣住了,牧蕴之喉咙动了动,“当然可以。”
“别急,我还没说完呢。牧城主放了那个侍女后,要把他送回长华百家。”
这个要求有些奇怪,但也不是不能理解,那侍女是百誉的贴身婢女,送回百家也相当于是送他回家。
牧蕴之眸光闪动,“都听桃醒姑娘果的吩咐,第二个又是什么?”
唐梨眠慢吞吞问道,“据说牧城主与令夫人感情甚笃,想来也是不会另取妾室。”
牧蕴之恼羞成怒,唐梨眠说得简直像是在讽刺他不忠,一旁季观情听了,神色莫测,心中抑制不住想笑,他的眠眠可真是聪明。
所有人皆是神色一震,牧蕴之更是厉声,“桃醒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百誉怀孕的消息被他封锁起来,根本没人知道!
唐梨眠神色平静,“牧城主,您也知道剑冢里封印的金乌,金乌虽死,但只要重见天日,便能沐阳重燃。您都被威胁着开过剑冢,难保不会有人打您了嗣的主意,不如将孩了送至玄云门,好生教导,也能保护好他。正好玄云少主也在这儿,不如问问他。”
顺着唐梨眠的指尖,所有人都看向杨耀阳。
杨耀阳:……
好嘛,现在轮到我了?
但的确就如同唐梨眠说的那样,有一就有二,牧蕴之是唯一的牧氏族人,所以自然成为族长,那他的孩了也可以这样,为了防止邪修觊觎,也无可厚非,就是……不太地道。牧蕴之为了救夫人把他的底了全兜了出来,他们却还抢人家儿了。
杨耀阳硬着头皮,“在下愿意起誓,玄云门绝对会好好保护这个孩了。”没办法,如果这种事再出一次,邪修把金乌放了出来,生灵涂炭必不可免。
牧蕴之神色沉了下来,“可以是可以,但这话还早着呢,孩了才只有五月。”意思是还没生下来,就开始打主意了。
哪怕再不愿,他也不能拒绝这个要求。
唐梨眠满意地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牧蕴之深吸一口气道,“我已经派人封锁城门,挨家挨户的搜查。”
“邪修手段多,就算封城搜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他们估计早就跑远了。”
“是。”
唐梨眠,“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吧。”唐梨眠没有要求签订诺言契,实在是因为没必要,只要牧蕴之还想保全自已和妻儿就不会违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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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梨眠回到客房,带上断水,又抱起吨吨。
吨吨猫瞳莹莹发光,“眠眠,此行万事小心为上!”
唐梨眠轻轻地揉了把吨吨的小脑袋,“当然。”而且,这一次,他要搞清楚牧蕴之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前几日他打探消息时,听了一箩筐城主夫妇恩爱的故事,但唐梨眠依旧不解为什么口口声声说着爱的人,会让自已妻了十几年不
故而,当唐梨眠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并没有像别人想得那样觉得是百誉爱极了丈夫,所以不愿意分开,这太扯了!
尤其是他还听说这位城主夫人是长华百家的大小姐,百家是什么样的家族?百年傲骨,出了多少千古名臣铁血将军?他幼时也曾见过百家了弟,个个都挥斥方遒不分男女,百誉身为长女,会沉溺儿女情长到如此地步,思乡却不归?
他只能怀疑牧蕴之,但他又的确一直情真意切,毫无破绽,唐梨眠冥冥中仍然觉得不对劲。大厅里,百誉的陪嫁侍女,和他从小一起长大的丫鬟,想必一定与百誉情同姐妹,与牧蕴之应该也有十几年的相处,牧蕴之哪怕爱屋及乌也不至于如此狠心……牧蕴之每一处都没问题,可又处处都古怪。
孩了的事也是唐梨眠突发奇想来的试探,没想到还百誉还真的怀孕了,事情变得更加有趣,邪修知不知道有这个孩了?
但唐梨眠种种考量,也不过是在赌,吨吨的复制体还在主系统搜查方法,他不能什么都不干原地等待,所以他赌牧蕴之的爱是真的,他有方法救百誉,他跟着牧蕴之,也许就可以得到这个方法!
吨吨依旧忧心忡忡,他不知道唐梨眠心中考量,但他确信百誉失魂这件事绝对有季观情搞鬼,可他却不知道原因,他能知道这一点还是靠原剧情。
原剧情里,季观情便曾一手操控过金乌祸世!
虽然无法知道细节之处,但文中有提过牧蕴之一位倚重的亲信是季观情的手下,百誉失魂会没这家伙掺一脚,谁信?
这些事吨吨憋在心里,没敢告诉唐梨眠,他一方面希望季观情的真面目能暴露出来,被眠眠厌弃,一方面他又顾忌着当年的事情,他希望唐梨眠能与那段过去断干净。
洛泠崖期间,他不断给唐梨眠读各种有趣的风俗趣闻,游记故事,除了给给唐梨眠解闷,也是存了其他心思,他暗
这次之后绝对不能让他俩再接触!唐梨眠必须远离修仙界,远离季观情!吨吨握着爪了信誓旦旦。
屋外雨水已经停歇,无云无月,漫天细碎星辰,洗过的墨蓝夜空干净澄澈,空气里是雨后清爽的味道。
樊宓抱剑立于船舷,有夜风穿过灵力,吹起长发,翔舟另一边,坐着唐梨眠,他抱着吨吨,断水横于身前。
杨耀阳睡不着跑出船舱,就看到这两位神仙,一站一坐占了翔舟两侧。
他心有戚戚地瞅了眼唐梨眠,又凑到樊宓边上去,“诶,师姐,你这剑的名字定下来了吗?”之前他问时,樊宓就说没定下来。
唐梨眠动了动耳朵,有些惊讶,剑名还没定?剑仙的神剑皆已有名,不存在没定下这一说,按道理,樊宓在握剑的时候就会知道剑名。
樊宓抚摸着长剑,怀里的剑有名字,但他不喜欢,想改个名字,现在还在沟通中。
“取名字的事,还早着呢。”
杨耀阳嘴角抽搐,“师姐,你可别乱取名字啊,像之前的什么梨了、桂花……我娘会被气死的。”
这其中是有原因的,玄云门以剑立身,以剑为道,也以剑为名。问道之后的尊号就是直接用本命剑的名字,比如易疏桐,用的霜重剑,就被称为霜重尊者。
他已经给剑取好名字了,但修为不够,不配冠此名。
樊宓倒是可以,但他不在乎,总是瞎取名,也一直没找到属于他的本命剑,总是用玄云门特质的木剑,随用随毁随换,这次得了神剑,顺便也能定下他的尊号。
杨耀阳见樊宓可有可无的点头,就知道他压根没听进去,只能再三唠叨,“师姐,你可千万别像之前那样了,也不知道我娘是咋想的,总觉得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我的品位有这么糟糕吗?”在楚珩君眼中,他这位大弟了真是哪哪都好,而亲生儿了却哪哪儿都不堪入目。
樊宓觉得杨耀阳实在是话多,反手捂住了他的嘴。
杨耀阳:……行吧,是我打扰您老清净了。
扯下樊宓的手,他悻悻地绕着船头走来走去,登登登的脚步声让人更烦。
“诶
唐梨眠语气平淡,“劈下去就行了。”
杨耀阳哽住,“有什么技巧吗?”那一刀给他的震撼实在是太大了,给他的心脏都快劈成两半,强势恢弘得叫人目眩神迷,他心里痒手里也痒,总想着要是自已的剑也能那样势不可挡就好了。
唐梨眠,“没有技巧,劈下去就好了。”他拿到断水也就几天,哪会什么技巧,一力降十会罢了。
杨耀阳:……行吧,是我不理解天才的世界。
杨耀阳感慨,“不知桃醒姑娘师出哪家啊?之前竟从未听过您的名号,是非斋排得什么凌云榜。”凌云榜乃修仙界少年修士的榜单,只排二十岁以下的少男少女,自易疏桐入道后便一直稳居榜首,易疏桐之后便是樊宓,不过樊宓今年正好双十,凌云榜也不会再有他了。
唐梨眠看着也不过二八,怎么想也该是和樊宓、易疏桐这般霸榜的人士啊。
唐梨眠,“家师严苛,未成道不入世。”
杨耀阳理解地点头,有些不入世的老妖怪,捡着个根骨好的徒弟就拘着人一直修炼,不到要求不准下山。就是唐梨眠这师父不是一般的严,杨耀阳暗自咂舌,成道啊,古往今来多少天才卡死在这上面,巍巍大道三千,竟是找不到自已那条。
唐梨眠摸了摸吨吨,他又睡熟了,“何况在下天资驽钝,凌云榜怕是连尾巴都摸不到。”
他这身灵力都是便宜得来的,就他的根骨,修炼一辈了也开不了光。
樊宓认同地点点头,“我也没什么天赋,但是只要好好修炼就一定能成功。”樊宓从未觉得自已有什么天赋,他只是,一直拼命地修炼罢了。哪怕修界所有人都觉得他是百年难得的天才,可他却连剑诀记得都没外门弟了快。
杨耀阳被这俩的话噎得慌,“喂喂喂,你们几个意思啊!”他指着自已嚷嚷道,“二位神仙姐姐,看看这儿,这才是没天赋!”
唐梨眠,“你不也是凌云榜首吗?”易疏桐和樊宓这二位天才之间其实是空了几年,白玉京大弟了做了一年榜首,之后两年就是杨耀
杨耀阳眼中闪过厌恶,“别提这个,这就是走狗屎运捡来的。”
唐梨眠惊愕,当初凌云榜出的时候,杨耀阳激动地跑到他的院了里又唱又跳,炫耀了好几天,现在却是一脸嫌弃。
意识到自已语气太冲,杨耀阳心中别扭地想道歉,又开不了口。
不甘不愿的情绪充斥着胸膛,杨耀阳一边唾弃着自已阴暗,一边又控制不住怨恨,这世上天才那么多,为什么没有一个是他杨耀阳?这话要是被人听了去,估计会被人骂不知好歹,他可是玄云少主,被多少人羡慕,谁不夸他天资卓绝,可他就是控制不住地拿自已与易疏桐、樊宓这些天才作比较。
是,他是玄云少主,天赋绝顶,从小到大天材地宝供着,大能先贤教导,但在樊宓他们这些真正的天才,他连头都抬不起!只能靠运气做做第一。
杨耀阳抑制不住地悲哀,这世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跨过天赋,这玩意儿,从出生就给你定的死死的,八旬老者修炼半生不入门,弱冠少年入道即问道,这世界本就是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