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薛维民抬手以礼。“陛下高瞻远瞩,臣下愧不敢当。”
看着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人,洪阳帝放下手中棋罐,将其见礼之手微微托起。“先帝布下此局,已过去数十年。当年那些随你一同潜入大周之人,死的死,散的散。便是小有所就的那几人,也不过萤火微光。
咱们蛮国的子民尚武,你能在大周爬到正二品的位置,为实不易。”
闻言,薛维民再次拱手见礼。“陛下谬赞!幸得陛下暗中支持,臣在监政府才能游刃有余。
二十多年来,栽在微臣手中的金国密探多不胜数,若非如此,周帝不会对臣下信任有加。
现如今,大周已然身陷局中。微臣能有如此建树,全赖陛下英明。”(注释:北蛮是大周对它的称呼,金国是正名。)
见薛维民丝毫没有居功自傲,洪阳帝微微颔首。“爱卿不必自谦。就凭你能说服周帝以你为饵,便是大功一件。
凉州营之事,也是你做的局吧。可惜了,未能让元武大举侵入,反倒是连宇文逸和耿世勋都折在了定平。”
此事确实出乎薛维民的预料,魏冉不但侥幸逃脱,元武最后还损兵折将。“陛下所言甚是。不过此事也让徐沧对七绝不再如从前那般信任。没有了七绝的辅佐,他不过是缺了牙齿的老虎。日后不足为虑也。”
“你是如何做到让魏冉西进的?”话到此处,洪阳帝倒是来了兴致。
“回陛下。周帝既已启用微臣献上的诈降计,自然将北境的军中暗令告知了臣下。
一封密信,魏冉不疑有他,才会率凉州营倾巢而出。至于火烧粮草,亦是微臣给宇文逸传信之后,他提前设下的饵。”
“你在燕城的日子,徐沧难道就没有怀疑过你?”
话到此处,薛维民微微一笑。”回陛下。徐沧怀疑了七绝,怀疑了张启圣,甚至怀疑了周帝,唯独没有怀疑臣下。毕竟臣下就是他用来对付大金的武器,他纵然千算万算,又怎会怀疑自己的武器。”
一切道明,洪阳帝非常满意。“办得好。徐远山死于万箭穿心,依你看,徐沧的下场会如何?”
此话一出,薛维民稍作思考,随后在棋盘之上落下一子。“自然是步其父的后尘。”
“鲁阳薛氏都处理干净了吗?”
“陛下且放心。周帝与臣为了演好这出苦肉计,已将鲁阳薛氏全部处理。流放在北疆之人,臣也已经清理干净。如今的鲁阳薛氏人畜尽诛,一个未留。”
洪阳帝将手中棋子随手一丢,而后缓缓起身。“你倒是心狠手辣,当初做局让薛家收养你之时,你不过十余岁。在大周生活了那么多年,薛家对你不错吧。”
闻言,薛维民亦是缓缓起身。“都是为了我朝大计。臣便为恶鬼,亦无所顾。”
洪阳帝余光扫了对方一眼,双手背于身后,缓步走出了阁楼。“朕听闻你在大周还有个女儿?你的真实身份,她知否?”
薛维民眉头一皱,不明其意。“臣女并不知晓。”
“未免将来有可能影响大局,必须将之除掉。事后朕会把九公主下嫁于你,不会让你绝后。”
此话一出,薛维民大惊失色。虎毒尚且不食子,不管怎么说,薛若薇也是他一手拉扯大的。他虽心思狠辣,却也实在下不了这个手。“陛下!微臣定会将小女接回圣天城,绝不会影响到我朝大计。还请陛下顾念微臣不易,饶小女一命吧。”言罢,薛维民赶忙跪地俯首。
洪阳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薛维民,神色平静,眼中毫无波澜。“潜伏数十年,你应当心志如铁,还会在意这些?”
“臣下就这一点血脉,还请陛下开恩呐。”言罢,薛维民将头再低三分。
对方已在大周生活了数十年,逼得太紧了不好。想到此处,洪阳帝微微颔首。“也罢。你最好将人处理妥当,免得朕来插手。”
薛维民喜出望外,朝着跟前的皇帝重重叩首。“微臣叩谢陛下恩典!臣虽万死,定会为陛下尽忠。”
“你是金人,是为大金,不是为朕。下去吧。”(注释:薛维民是内奸的身份,作者在教坊司的剧情中其实就埋了伏笔,彦祖们也可以去回顾一下!)
……
大周。
离开皇城,徐平朝着靖北王府一路缓行而去。
隆圣帝那些话,让他一大早的心情就变得有些复杂。出宫之时,纪妃鱼的所言,更是让他极其不悦。
皇帝和老爷子属于私下交易,对于这件事,徐平不便多言。徐远山的死,是整个靖北王府的刺。若是徐沧被蛮子设计害死,他也一定会兴兵北伐。
战争不是儿戏。想要靠一境之力,对抗一国,那是异想天开。没有皇帝的支持,这件事就不可能成功。同样,没有北境这数十万边军做震慑,皇帝想要清理朝堂,同样也是痴人说梦。
两人既是相互利用,也是相互依存。
就在徐平边走边思考之时,一辆马车行至身旁,又缓缓停下。
徐平抬头一瞥,但见车帘掀开,司徒娴韵探出头来。“哟!大清早的,徐家世子怎的这副模样?莫不是一早吃了黄连,才落得这般愁眉苦脸?”
徐平当即白了她一眼,转身便朝着另一边走去。
“嘿!”见到徐平绕路,司徒娴韵揭开帘幕,抬脚从马车上一跃而下。“徐木头,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本姑娘开心开心。”
徐平闻言,回头瞪了对方一眼。“司徒咸鱼,你丫是不是闲的?”
“喂!本姑娘好歹前日给了你二十万两银子,你就不能客气点?”
“是借。”
“好好好!是借是借。说说看,遇到啥事了,本姑娘给你参考参考。”
“你可拉倒吧!”徐平满头黑线。老爷子和隆圣帝的勾当,能说给你听,你咋不把牙齿洗白点。
司徒咸鱼一听,当即掩嘴而笑。“徐哥哥!你怕小女子吃了你吗?还是说,这事和天政殿哪位有关?亦或是与北境有关?”
“呼!”徐平吐出一口浊气,抽身绕开了跟前的司徒娴韵。
“还是说与两者皆有关?”司徒娴韵冷不丁的冒出这么一句。
“什么乱七八糟的,一派胡言。”徐平怕其猜出一二,无奈之下,便将遇到纪妃鱼的事给推了出来。
徐平言罢,司徒娴韵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他,几息之后,微微一笑。“就这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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